兩個桃子的盛宴

◎ 曾焱冰

兩個桃子的盛宴

◎ 曾焱冰

父親總是提起兩個桃子的故事。

那是上大學時的一天，父親最好的兄弟跑回宿舍找他，神秘兮兮地拉他去散步。他們在川大的校園里走啊走，那哥們兒像懷揣著天大的秘密，一定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才肯鄭重地公布出來。最終，他們在府南河邊臨水而坐。那哥們兒小心翼翼地在書包里摸索著，最后掏出了兩個桃子。“你看這桃子個兒多大、多好！”那哥兒們滿心歡喜地說，“慢慢吃，咱們得好好享受一下。”

那是1960年，大家連飯都吃不飽，能買到兩個這么粉紅、圓潤的桃子確實稀罕。陽光下，錦江江水靜靜地流淌，桃子上的絨毛閃閃發亮，兩個年輕人坐在河邊吃桃子，像捧著無價的珍寶。

很多食物存在于記憶之中，并不是因為它本身的滋味多好，而是與之相伴的情景讓人難忘。如果說父親年輕時食物尚是稀缺資源，但那幾年間，他吃到過的美味肯定不止那個桃子。可是一切都隨著時光消散了、模糊了，只有那兩個大大的桃子在父親的記憶深處閃閃發光，歷久彌新。我想父親念念不忘的，更是那份珍貴的友情和那一刻異常隆重的儀式感。

2015年對北京人來說是灰色的一年，嚴重的空氣污染三番五次地拉響警報。幸運的是，在那些間或的好天氣里，我們呼朋喚友，在頤和園的落英繽紛中野餐……那些普通的三明治、蛋糕被帶到樹蔭下、花叢中或草地上的野餐毯上。當我們換一個姿勢看風景，換一種心情享受食物時，這些平常的日子也都如珍珠般閃亮，一點一點照亮了那些灰蒙蒙的記憶。

這讓我不由得想起那兩個桃子。即使是在饑荒年代，吃掉那個桃子以獲取營養和飽腹感也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而懂得“好好地享受這一刻”才能讓人感覺到自己仍幸福地活著。（摘自《沒完沒了的好時光》中信出版社 圖/宗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