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婚（組詩）

胡世遠

紅寶石

記得我們剛結婚不久

你戒指上的那枚紅寶石

順著下水道溜走了

你為此哭了好幾場

那時，我們還很脆弱

像個孩子似的，慢慢地熬過

黑暗的時刻，我們過著

我們必須接受的生活

前年我們的父親先后離去

去年孩子考上了大學

如今菩提念珠在夜晚照耀著

我守著你，你守著我

今年院子里的櫻桃樹

還會長出滿枝頭的紅寶石

我挑最大的三顆

給你一顆

給我一顆

再給你一顆

枕邊書

躺在身邊二十年的呼吸

是我發現的最生動的詞語

人到中年，有很多人和事

已經模糊，甚至忘記

這輩子，有個死心塌地的女人

跟著你，不計較榮華富貴

不介意顛沛流離

這天大的福氣，我滿足于此

此刻，將一縷搭在

你前額上的頭發，輕輕地撩起

仿佛在翻閱一本情書

我聞到一股甜甜的空氣

你我呀，多像兩條魚

深邃的祈禱，春天的海

涌動浪花般的

秘密

玫瑰之上

從中年的窘迫中掙脫出來

我們像一對年輕的戀人

你的睫毛下，有一座花園

我在這里，打開所有的黑暗

我聽見鳥兒開始歌唱

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像

久別的朋友，鮮花般的聲音

引導流云的夜晚

當星星為我們祈禱

黑暗處的人們總能看見

你談到鑰匙，禮物，所有未來的光

成為一首詩，向我們呼喚

在一切玫瑰之上，我相信

春天溫柔的部分，一片火焰

瓷 婚

一不小心

就走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了，你我

白發也爬上了頭頂

能同甘，也能共苦

老伴啊，就是能夠陪你

一起哭的那個人

二十年了，燒成瓷器

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兒子不在家，我們只剩下

共同的母親

我們好好的，老人

也會開心

信愿行，此刻

就是最好的光陰

黃昏時，我們手挽手

慢慢走，聽

遠去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