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憲法：十字路口抉擇

屈一平

70年的日本憲法將何去何從？日本迂回修憲的企圖能否得逞呢？

日本憲法第9條——“永遠放棄以國權發動的戰爭、武力威脅或武力行使作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這條規定像一枚定海神針，將日本社會定在了和平發展經濟的路上。但是這一條，多年來被日本休憲勢力視為實現軍事大國的“絆腳石”。

2017年，日本憲法施行70周年之際，有關修憲還是護憲的爭論再次出現，日本正處在十字路口。

據日本NHK電視臺5月3日報道，以國民主權、基本人權、和平主義為三大原則的日本憲法至今已施行70周年。5月3日是日本和平憲法實施70周年紀念日，這本是宣揚和平的日子，卻成了日本國內修憲勢力撕開封印，掀起修憲輿論的“大好時機”。

5月1日，在一個推動修憲的超黨派議員集會上，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再次向世人展現了他強烈的修憲欲望，安倍表示“修憲的時機已經愈發成熟，現在只需要一個具體的提案，今年必須邁出歷史性的一步”。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也以99歲高齡出席集會，為修憲勢力站臺，聲稱“在國民參與的基礎上，根據國民全體的意見，讓國民親手制定憲法”。

隨著安倍政府不斷升級與美軍的軍事演練，深入日本民心的和平憲法眼下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朝日新聞》5月3日發表社論說，造成和平憲法陷入危機的根源是安倍政權否定日本戰后道路的思想，“安倍政權缺乏日本歷代內閣堅守的謙虛和對憲法本身的敬意”。

那么，70年的日本憲法將何去何從？日本迂回修憲的企圖能否得逞呢？

2017，修憲元年？

安倍及其領導的自由民主黨正大力謀求修憲，特別針對禁止日本參加戰爭的憲法第9條。不過，在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霍建崗看來，今年很難成為日本的“修憲元年”。

5月3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提議修改憲法，提出自衛隊明文入憲和教育無償化，再次引起軒然大波。日本憲法規定，日本不能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然而事實是現在的日本自衛隊規模達到了24萬人，海陸空縱向發展成熟，每年的軍費約500億美元。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霍建崗對《人民周刊》記者表示，如此大規模的軍隊力量，可自衛隊在憲法中卻沒有明確地位，此前日本對憲法解釋后才勉強給自衛隊上了戶口，不過這個戶口被很多人認為是黑戶。這對安倍晉三為總裁的自民黨為核心的修憲勢力是一個心結。這個心結能不能解開？

安倍晉三是強烈的修憲派，為了完成修憲“大業”，他所在的自民黨也在為他鋪路。

2016年舉行的參議院選舉中，以自民黨為核心的修憲勢力控制了參議院三分之二以上絕對多數議席，從而滿足了修改憲法的重要條件，即在眾參兩院都占據三分之二以上議席。另一方面，安倍晉三有望長期執政。此前，日本自民黨將現行總裁任期連任不得超過“兩屆6年”，修改為“連任三屆共9年”。按照“兩屆6年”，安倍晉三應該在明年也就是2018年下臺。然而根據“連任三屆9年”的新規，他有可能執政到2021年。為安倍晉三爭取了時間。修憲是安倍的夙愿，也是他父親安倍晉太郎和外祖父岸信介前首相的夢想，安倍的長期掌權或許可為其修憲提供充足的時間。

看起來天時、地利、人和，修憲一蹴而就。

但是現實是怎樣呢？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員霍建崗表示，安倍想修改憲法很難。因為自日本憲法誕生以來到現在，憲法一個字沒有改動過。是沒有人提出要修改憲法嗎？修憲派是最近才出現的嗎？恰恰相反，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日本主張修憲的勢力就一直在試圖修改憲法，結果是他們從沒有成功過。針對憲法第9條，曾做過一次民調，結果顯示52%反對，25%贊同。

近半個世紀的修憲派企圖，一直沒有得逞，不是沒有原因的，霍建崗認為，日本“修憲”“損人不利己”。日本在二戰后迅速成為經濟強國，正是得益于和平憲法的保障，和平憲法對日本經濟崛起功不可沒。隨著日美同盟向全球化方向發展，失去了和平憲法約束的日本被卷入戰爭沖突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強，這對原本低迷的日本經濟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其次，日本修憲違背世界和平發展的主流，勢必對地區的和平與發展帶來不利影響。軍國主義曾給廣大亞洲國家帶來沉重災難的歷史不容忘記。

體驗式修憲的意圖

盡管短期內難有修憲的實質性動作，但安倍并沒有就此停打“小算盤”。譬如，他提出的“體驗式修憲”論調，就是在當前形勢下采取的一種折中策略。

中國外交學院教授周永生告訴記者，所謂“體驗式修憲”，是要把日本民眾誘入到修憲的框架當中，無疑帶有某種欺騙性。“嘗嘗修憲滋味”會給人一種僅僅是小打小鬧略作調整、不會對憲法實施大規模修改的錯覺。然而，一旦進入修憲的軌道，日本民眾最終將無法把控安倍政權對憲法修改的幅度。

安倍在5月3日的視頻致辭中將東京奧運會和修憲用“未來”這一關鍵詞串聯了起來，實際上，這兩者毫無關聯。安倍之所以希望在2020年實現修憲大計，無非是為了個人的政治私心。安倍的自民黨總裁任期將在明年9月結束，即使其再次當選連任，在自民黨總裁和日本首相的位置上最長也只能待到2021年9月。安倍如果堅持要在任期內完成修憲，就只能在未來三年多內尋找機會。

民眾擁護和平憲法

據日媒報道，日本朝日新聞社于5月13日、14日以電話形式實施了全國民意調查，就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提議修改憲法一事展開了詢問。

結果顯示，關于安倍欲在2020年施行新憲法的發言，52%的受訪者認為“不應該拘泥于時間”；26%認為“沒必要改憲”；13%認為“應該以2020年施行為目標”。

關于是否有必要將日本自衛隊的存在明文寫入第9條內，41%的受訪者認為“有必要”，與回答“沒必要”的44%勢均力敵。

關于作為日本自民黨黨首的安倍在當前提出改憲一事，47%的受訪者“不給予好評”；35%“給予好評”。關于選出1項希望安倍投入最大力度的政策，回答“社會保障”的最多，占29%，依次排在其后的包括22%的“景氣·雇傭”等，“修改憲法”僅為5%。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原院長陸忠偉告訴記者，日本和平憲法自生效迄今，整整70年過去，彈指一揮間。這部憲法實乃日本朝野對二戰期間軍國主義在亞洲各國燒殺擄掠戰爭罪行之深刻懺悔的產物。據回憶，當年在眾參兩院以壓倒多數票通過。憲法第9條規定放棄國家主權發動的戰爭或使用武力解決國際爭端——“永不再戰”成為日本對世界的莊嚴承諾，表達了“真誠渴望世界和平的愿望”。

戰后很長一段時期，日本高舉和平主義旗幟，以涵養國家品格，扮演“東洋瑞士”角色，使之與經濟實力和文化魅力三位一體，提升國際政治地位。“安得壯士挽天河，凈洗甲兵長不用”。日本朝野主流為此不懈努力，贏得周邊乃至世界各國贊譽。據日本《朝日新聞》4月下旬所作的民調顯示，89%的受訪者認為“和平憲法對日本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