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色彩的應許之地彩虹眷村

多布

第一次知道彩虹眷村，是幾年前剛開微博的時候看到的幾張零星照片和只言片語的介紹，當時我就震驚了，趕緊把這個好聽的名字記在我那早已存在的臺灣必游清單里。

等真正身臨其境，已是4 年之后，好在彩虹眷村和彩虹爺爺都還在那里，安之若素。來臺中的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先去東海大學看完路思義教堂，就趕緊前往念念不忘的彩虹眷村朝覲這個色彩天堂。

流淌著色彩的傳奇

如果屏蔽掉顏色，那這個房屋低矮，巷道逼仄的眷村看起來更像一個城鄉結合部的棚戶區。但是在墻上、地面，窗戶……凡視線可達處都撲面而來彩虹般絢麗和充滿童趣的涂鴉畫作，正是“彩虹爺爺”讓這個本該被拆毀的不起眼的眷村，變成了不可思議的童話王國。

最炫目的地方是村口那10 多米長的巷道，地面上先以紅色的涂料打底， 上面再用黃色、藍色、白色等線條勾勒出惹人喜愛的小鳥、小猴等可愛造型。而且這些畫作不是一成不變的， 黃爺爺時而另有新作，時而修補原畫。

耄耋之年的老人，歷經歲月與滄桑， 一筆一畫中卻充滿著天真的熱情與對這個世界本真的好奇。

和大洋彼岸美國的摩西奶奶類似， 彩虹爺爺也是算得上是來自民間的素人畫家，法國知名的素人藝術網站就曾以12 個篇幅專門介紹彩虹村和彩虹爺爺。在過往顛沛流離的歲月里，他并沒有機會學繪畫，只是把浮現在腦海里的形象用畫筆拙樸地再現出來， 所以在他的畫里不乏幼稚的筆觸。但也正因如此，他筆下的那些花花草草、外星人、熊貓、卡通人物反而更容易打動人。

我們走進黃爺爺家院子的時候，他正坐在擺滿了彩虹村系列紀念品的桌子后面給一位游客簽名，精神和氣色比想象中年輕許多。在慕名而來的一堆游客的包圍中，黃爺爺耐心極了， 絲毫沒有名人的架子，很配合地在大家買的明信片和畫作上簽字。游客在跟他合影的時候，也會笑瞇瞇地擺出剪刀手，甚至還會對著鏡頭做鬼臉， 果然是一個童心未泯的老頑童。

彩虹爺爺的傳奇故事

等前面的游客走得差不多了，我也趕緊上前“套瓷”。一聊才知道， 彩虹爺爺原來也不是臺灣本地人，出生于廣東省臺山縣的他，從小習武及打擊七星鼓，練得一身好功夫。后來響應國民政府的“十萬青年十萬軍” 號召入伍，抗戰結束后去香港靠打打零工度日。

內戰時期國民黨節節敗退，黃永阜又重新參軍，由海南島一路撤退到臺灣，先后在金門、高雄、屏東等地的空軍服役，參加過823 炮戰，在槍林彈雨中，左肩中彈負傷。出院后被派往臺中坪林陸軍新兵訓練中心服役， 擔任班長及文書工作，等到55 歲退伍后，黃爺爺在臺中工業區和嶺東科技大學擔任警衛，曾抓過小偷，也擋過流氓。

在彩虹爺爺的軍旅生涯中，最傳奇的一段莫過于民國46 年1 月3 日的一次飛行，當時他不幸遇上空難，機上其他4 位同僚都在意外中喪生，而他在失事后的第6 天竟奇跡般蘇醒， 從此民國46 年1 月3 日以及1 月8 日這兩組號碼，成為他生命中無法遺忘的數字，并畫在他的家門口，一組代表著他的死亡，一組代表他的重生。

問及這些畫的靈感來自何處，他說都來自夢，“每天只要夢見什么我就會趕緊把它畫出來，人老了，記性不好，我怕忘了。這些畫差不多都是我在夢里看見的……”仔細瞧瞧，的確每一幅畫像都是那么具有童稚和巧思，色彩和筆觸就像是描繪了一個夢境。除了畫作，一個個讓人心情愉快的文詞字句，也都散布在眷村的角角落落。

眷村的命運拐了一個彎

“眷村”并不是真正的村子，這個詞在臺灣有特別的含義，是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給軍人家屬安排的居住地，是時代的產物。雖然眷村里曾經走出過大量文化名人——侯孝賢、龍應臺、朱天文、王偉忠、林青霞、張艾嘉、鄧麗君等等，但也阻擋不了破舊眷村漸次凋零、面臨拆遷改造的命運軌跡。

“彩虹眷村”的本名是“馬祖二村”，由國民黨陸軍司令部下屬的馬祖防衛司令部于50 多年前興建，主要用來安置在馬祖服務的軍士官眷屬。和其他眷村一樣，“馬祖二村”也掙不脫衰敗大勢。當有一天，黃爺爺知道他們的眷村也要被拆掉了，突發奇想，便拿起了刷子用油漆在墻上、地上作畫。每天清晨三四點起床后，他就拿著畫筆，靠著路燈的微暗光線開始作畫，一直畫到太陽升高了，才收工回家休息。

日復一日的創作，讓原本寂寥破敗的眷村徹底大變樣，他的畫天馬行空，色彩艷麗，童趣詼諧，具有撫慰人心的魔力。很快被附近高校的大學生注意到，然后拍照傳到了網上。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網上迅速竄紅，知名度暴增，慕名的游客也紛至沓來。

在2010 年的時候，兩個候選人胡志強和蘇嘉全競選臺中市長，當時有一個議題就是要不要拆這個眷村，那時候彩虹爺爺已經在這里畫上了那么多美妙的圖案，全村完全是一個色彩的海洋和藝術的森林。所以當時這個問題也成為競選的重要話題，首先問到蘇嘉全——如果當選市長，要不要拆這個眷村？他的答案是不拆。回過頭來問胡志強，他也是同樣的結論。民心的向背，導致無論誰在競選中勝出，都必須按照承諾保留下這個寶貴的彩虹眷村。

故事的結局就是這樣，一個從沒學過一天畫畫的老兵用可愛的涂鴉讓彩虹眷村意外爆紅，也間接保護了眷村最后的7 戶住宅免受拆遷，也才能讓像我這樣的游客有機會來實地拜訪。彩虹眷村真的非常小，但分分鐘我相機的存儲卡就拍滿了，同伴則喊著手機都拍沒電了，畢竟6 年多的成果， 不是那么容易輕易采擷完的。告別黃爺爺時，我無意中看到門口的墻上掛著個簡易信筒，信筒上用畫筆歪歪扭扭地寫著“25 號在，老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