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江豚的微笑

徐樹春

當一種水生生物在瀕臨滅頂的威脅和難以忍受的傷痛面前，仍能夠以微笑面對的時候，不能不說是一種天真和豁達了。長江江豚就是一種會微笑的動物。江豚的微笑很美，但是，善良的人們從中能夠讀懂它們的苦澀和求助的渴望。

在海上和城市的水族館，我們看過許多活躍的海豚，它們好像是水中的貴族，有遼闊的海域和精致的場館供它們嬉戲玩耍而無饑饉之憂，而作為近親的長江江豚卻只能生活在內陸江河湖泊的一隅，飲著渾濁的淡水， 還要時常受到人類活動的侵擾。

江豚早在人類出現之前就已進入長江，相對于幾千年的人類文明，它們應該是長江的原住民。在長期的進化過程中，形成了對長江環境的高度適應性，和其他如白鱀豚、中華鱘等種群一起過著無憂無慮、寧靜而和諧的生活，也許正是長江給了江豚以快樂的生活，所以它們的嘴角始終上翹， 張開嘴巴，更像3 歲的娃娃一樣可愛， 笑容可掬，但是，微笑背后的隱憂它們能懂嗎？

為了尋找江豚的微笑，我們隨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水生野生動物保護分會組織的采訪組來到湖北省。位于武漢東湖岸邊的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產良種繁育中心，館養著一些長江江豚，可以近距離觀察和拍攝到江豚的身影。繁育中心院內有一座圓形建筑物，赫然寫著“白鱀豚館”， 而館里養的只有江豚。白鱀豚已經在10 年前宣布功能性滅絕，怎么還保留白鱀豚的館名？也許是為了紀念，也許是為了警示，面對科研人員復雜凝重的表情，我們也不好多問。長江是世界上僅有的一條曾供養過白鱀豚和江豚兩種水生哺乳動物的淡水河流。自2500 萬年前開始，白鱀豚和江豚就共享這條河流。但是，因為人類活動的干擾，到上世紀80 年代初，長江中只剩下400 頭左右的白鱀豚，可惜人類沒有果斷采取行動挽救這種珍貴的動物，錯過了最后的機會。如今只能在標本館和影視中看到白鱀豚的形象了。

館內的水池為上下兩層，水體清澈透明，下層是亞克力玻璃透窗，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中5 頭江豚的游動。館本來是為白鱀豚而建，最后一頭白鰭豚“淇淇”在這里生活了23 年，于2002 年離世，從此再也沒有白鱀豚入住，江豚便成了這里的主人。

江豚頭部鈍圓， 前額稍稍有些凸起， 流線型的身體呈鉛灰色， 吻部短闊， 上下頜幾乎一樣長， 大大的腦袋、小小的眼睛， 加上微微上翹的嘴角， 簡直就是水中的微笑天使。自白鰭豚“功能性滅絕”后，江豚就成了中國淡水水域中唯一的胎生哺乳類動物。它靠肺部呼吸，孕期10 個月，一胎只生一個，它們在水中并不是靠眼睛來辨別方向和物體形象，而是靠其發達的回聲定位系統，渾圓的前額就是精確復雜的回聲定位系統的關鍵部位。

管理人員把5 頭江豚視為幼子， 分別給它們取名為F9、洋洋、多多、F7、淘淘，有來自鄱陽湖的，有來自石首長江故道的，也有館生的。過去的18 年中，有若干只江豚寶寶在這里誕生，但是健康存活至今的只有2005年出生的淘淘。淘淘也是世界上首例在人工環境下繁殖成功的長江江豚。館中江豚2 雄3 雌，正值青春期，所以顯得異常活躍，管理人員精心喂食和訓練，讓江豚健康發育成長，目的就是保住這一珍貴的物種，不再走白鱀豚滅絕的老路。

據水生所提供的資料介紹，長江江豚是鼠海豚科全球唯一淡水物種， 極度瀕危物種，在中國是水生野生動物保護的旗艦物種，生活在長江中下游宜昌到上海江段，以及兩大通江湖泊鄱陽湖和洞庭湖中，種群現狀不足1000 頭，其中長江干流500 頭左右， 比大熊貓還要稀少和瀕危。

長江豚類面臨的主要威脅是多方面的，有漁業的過度捕撈，使江豚的食物資源減少；有航運的直接傷害， 輪船的螺旋槳使江豚死于非命，機聲的干擾使豚類捕食、集群、求偶、逃避等日常行為變得紊亂；還有污染和工程建設破壞了江豚的自然棲息環境， 進而使長江江豚自然種群持續衰退， 專家指出，食物資源銳減、長江航運、污染排放是導致流域物種消亡的三大“殺手”。從2008 年開始的7 年時間里， 江豚下降速率為13.7% ，照此下去， 江豚在未來10 到15 年也將走向功能性滅絕，此種罪責人類難逃其咎。

江豚是屬于長江的，但長江目前已不是自然的河流，各種各樣的人類活動影響了江豚的生存。為了改變這種態勢的擴大，國家在湖北和江蘇等地先后建立江豚保護區，以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為主的科研機構加強對江豚物種的研究保護力度，建立保護基金會，開展宣傳和救助活動。目前實行的就地保護、遷地保護、豚館和網箱養護，對江豚的保護有所成就， 但是自然生態的恢復和改善才是科學的保護目標，江豚終究要走出溫室和人工繁育的象牙之塔，回歸屬于它們自己的長江。

采訪組驅車200 多公里，乘輪渡過江，來到湖北長江天鵝洲白鱀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保護區位于石首市長江故道，總面積約3000 公頃，河道全長20.9 千米，平均寬1.2 千米。這里是1972 年長江自然裁彎而成，呈馬蹄狀，形成相對封閉的水域，不通航， 沒有非法漁業活動，受人類活動影響相對較小，是世界上第一個對一種鯨類動物進行遷地保護并取得了成功的保護區。

以天鵝洲為樣板，陸續推動的遷地保護區還有何王廟/ 集成垸故道、洪湖、洞庭湖；就地保護區有鎮江、南京、銅陵、安慶、鄱陽湖等。自上世紀90 年代以來，各種長江豚類保護區（站）相繼建成，江豚保護網絡已經初步形成。這些保護區的設立，為江豚生存、繁衍和保護起到了作用。比如，在天鵝洲遷地保護區的成功經驗，為建立更多遷地保護區提供了可以借鑒的經驗。長江沿岸各保護區如同愛的接力，把江豚物種的生命信息傳播開去。有這樣一組事例表明長江江豚的保護和生存狀態有了可喜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