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衍禹

摘 要:我國香港地區至今并未針對股權眾籌進行立法上的管制。本文經過審視股權眾籌的本質和當前香港證券公開發行規制,指出盡管仍舊存在法律上的盲點,在香港當前的證券監管并不會對股權眾籌形成嚴重阻礙,但無法促進股權眾籌充分發揮其應有作用。
關鍵詞:股權眾籌;證券監管;初創企業;香港
中圖分類號:F830.57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0017-2017(4)-0081-06
近年來股權眾籌(equity crowdfunding)在全世界范圍引起廣泛關注,截至2015年,全球共有1250余家股權眾籌平臺,通過股權眾籌方式融資超過了340億美元。很明顯,股權眾籌為公司企業增加了另一融資渠道。香港作為全球金融中心之一,卻在股權眾籌或是互聯網金融(Fintech)上仍屬于起步階段。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9月,新加坡的互聯網金融初創公司數量為180家,而香港卻僅有一半的數目。圖1在某種程度上也反映出初創公司在香港通過公開市場融資貧乏的局面。
為了方便初創企業的原始融資,同時將香港發展為國際互聯網金融樞紐(International Fintech Hub),香港特區政府成立了專門小組(Steering Group)研究互聯網金融在香港的發展,該小組2016年報告中提出5項建議,而其中證券管制(Regulation)被特區政府視為最重要的前提。基于此,本文試圖審視當前香港有可能適用于股權眾籌的證券監管規則,同時與新加坡最新的股權眾籌監管改制進行比較,提出針對香港股權眾籌監管機制的改善建議。
一、股權眾籌管制原理
根據證券委員會國際組織(IOSCO)的定義,股權眾籌本質屬于股票的公開發行,與IPO類似。而香港特區政府更是將其視為在國際資本市場上發揮金融作用和連接資本供給者和需求者的橋梁。但與此同時,股權眾籌也帶來了不可避免的市場風險。
(一)初創企業高失敗率。股權眾籌的發起者大多是初創企業,因為它們無法負擔高額證券交易所公開發行上市融資的成本,初創意味著不成熟與不完善,無可避免地附帶高失敗率。因此,它們的網絡投資者,特別是對初創企業高失敗概率無知的零售投資者(retail investors),同樣承擔著高概率的投資失敗率。
(二)流動性風險。證券交易所作為二級市場,為發行出的證券提供流動再出售平臺,是傳統的證券公開發行方式。此外,二級市場還具有發現證券真實市場價值的功能。而對于股權眾籌,其目前并沒有類似的平臺,在某種程度上,股權眾籌持有者很難將手中的股份轉讓。另外,沒有二級市場,該公司股份的真實價值也難以得到市場反映。
(三)欺詐風險。基于證券發行者信息披露的不完全以及利用互聯網眾籌融資的低門檻,一方面,發行人在發行過程中進行虛假信息披露、證券欺詐的概率較高;另一方面,也存在著股權眾籌平臺本身欺詐投資者的風險。截至2014年9月,我國內地互聯網P2P網絡平臺(peer to peer, lending-based crowdfunding)發生跑路和破產的數量高達247家。
(四)平臺破產風險。股權眾籌平臺的背后是一家公司,它面臨著與其它市場中普通公司一樣的運營風險和市場風險,如果股權眾籌平臺公司內部的風險控制并不完善,投資者的資金和公司自有資金可能會混合,當公司營運不佳破產清算時,投資者的資金可能也會遭到損失。
早在2014年,香港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SEC)就發布了關于股權眾籌的警示,“因為缺乏相應的金融牌照,存在交叉重復的金融監管,目前互聯網眾籌可能涉嫌違反投資者保護及市場監督的相應法律法規”。為此,對投資者提供必要保護和加速在香港發展股權眾籌同等重要。更進一步的是,如何制定相應的證券監管機制以便充分發揮股權眾籌的優勢是股權眾籌監管的一大難題。
二、香港現有股權眾籌監管
盡管香港特區目前尚未制定專門針對股權眾籌的法律或監管機制,特區政府和SFC已著手布置一系列“預先監管機構”以研究探索股權眾籌的監管模式。例如在2016年3月,SFC建立了金融科技聯絡辦事處 (FTCP) 以方便金融科技(及“互聯網金融”)參與人員對現行監管制度的了解,避免參與如股權眾籌等金融科技的人員違反現行法律法規。同時,在2015年的3月,香港政府組織創建金融科技督導小組 (Steering Group) ,旨在幫助香港政府研究金融科技本質及其在香港的發展,同時提出對金融科技的監管措施建議;香港金融發展局(HKFSDC)在2016年的3月份亦發布了專門針對股權眾籌的報告--《在香港建立股權眾籌活動監管制度》,介紹了其它法域的股權眾籌監管體制以及探討在香港如何建立監管架構以促進香港的股權眾籌發展。
至于實體規章制度方面,根據股票發行注冊制原理(disclose-based)和現行香港《公司(清算及雜項條文)條例》(Hong Kong Companies (Winding Up and Miscellaneous Provisions) Ordinance)和《證券及期貨條例》(Securities and Futures Ordinance),股權眾籌在香港需要滿足以下要求:
(一)招股說明書信息披露。根據公司條例第38條第3項,任何公司以公開方式發行的股票或是債券都必須發布招股說明書(prospectus)。因此,在公開發行股票時,無論是通過互聯網平臺還是交易所IPO,發行人必須按照公司條例和證券監管條例的要求進行明確的招股說明書信息披露。招股說明書指任何含有發行人和訂購價格計算的書面文件。
多數情況下,招股說明書的籌備成本各不相同并取決于公司發行證券時的情況,但在總體上包含兩個方面的成本:一是內部成本,例如發行人在準備書面材料和與處理行政部門事宜的花銷;另一部分是外部成本,例如法律服務費和金融服務費,特別是給券商的費用及審計費、翻譯費等等。根據一項報告,在歐洲一份招股說明書的準備成本價格位于20萬歐元至30萬歐元之間。很明顯,對于初創公司而言,為了籌集一筆不算大的資本金額而花費高價遵循招股說明書信息披露要求,或許得不償失。
(二)招股說明書信息披露豁免情況。盡管有著嚴格的招股說明書披露要求,香港地區公司條例中仍舊保有披露豁免的情形,一般情況下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特殊投資者豁免。特殊投資者并非香港法律上的一個概念,而是泛指具有特殊身份或者能力資質的投資者,包括了機構投資者(institutional investor)、合格投資者(qualifying investor)、專業投資者(professional investor)、抗高風險投資者、現有股東、公司高管、公司職員、關聯公司等等。這類投資者憑借其自身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的投資經驗(如投資銀行)或是與發行人存在關聯關系(如公司高管),而在法律上被視為擁有足夠能力在證券投資中保護自己,故此不需要再借助詳細的招股說明書來了解發行人的公司運作情況及其它各項財務或是其他類指標。以專業投資者為例,當發行人僅僅對凈資產不少于800萬港幣的投資者或是經驗投資者發行股票時,發行人可免于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
2.特別發行規模豁免。當證券發行規模相當“大”或是“小”的時候,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亦有可能豁免。根據香港公司條例,每股股票對價不低于50萬港幣時,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可豁免。同時,若是發行對象限定在50人以內(包括非自然人),或是擬融資總額不超過500萬港幣時,招股說明書義務亦可得到豁免。
3.其它豁免情形。以并購或是接管為目的的證券發行,在有承諾書(understanding agreement)的前提下,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可得到豁免。
盡管存在上述豁免情形,股權眾籌可選擇適用空間卻可能是有限的。第一類豁免情形要求與僅僅對特殊投資者發行股票,然而,因為正是由于這些特殊投資者,例如投資銀行,不愿冒高風險將資金投入這些初創企業,亦或是天使投資人認為股權眾籌者日后的盈利能力不強或事根本不可能走向上市的道路(因為股權眾籌發行人很可能只是想眾籌原始資本以便在城市中心開一家餐館),在此情況下股權眾籌的投資者無法限定在特殊投資人范圍之中。更進一步的是,政府大力推動股權眾籌的原因,除了幫助資金需求者拓寬便捷融資渠道外,還能同時增加普通投資人的投資渠道,使普通百姓投資渠道多樣化。基于此,特殊投資者豁免情形對股權眾籌來說難以達到。
就特別發行規模豁免而言,小額發行豁免規則(擬融資金額不超過500萬港幣)卻是極有可能被股權眾籌所適用的。根據香港貿易發展委員會(HKTDC)2013年的一項調查,對于在香港的大多數初創企業而言,原始資本的缺口范圍大致在1萬-20萬港幣之間。而這個范圍內的融資需求是可能適用小額發行豁免規則的。盡管如此,超出500萬港幣資金需求的初創企業仍舊無法獲得豁免。
根據2016年的一項調查,在香港二十家最受關注的初創企業中,只有5家所需的原始資本低于500萬港幣,可能適用小額豁免原則,而其余75%的初創企業,資本缺口則是超過500萬港幣的,這些企業大多數是科技創新企業,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只能說明小額豁免規則可以適用于大多數普通的初創企業,但對于高科技原始資本需求高的企業,卻是無能為力的。
至于“大額”發行豁免規則,正如前文所提股權眾籌的主要投資者是一般普通的投資人,即普通大眾,每股不低于50萬的股份對于這些零售投資者而言是不可行的。
簡要而言,基于香港貿易發展委員會的調查數據,在香港的初創企業很有可能獲得小額發行豁免規則的便利而得以免去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的高額成本,盡管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股權眾籌的融資金額,同時也未能給原始資本缺口較大的初創企業帶來便利。
(三)證券交易牌照規則。與股權眾籌有關的第二道門檻在于證券活動牌照規則,這一要求更多的是針對股權眾籌平臺。根據香港《證券及期貨條例》,十類證券活動在香港進行必須取得相應的證券牌照。理論上,若股權眾籌平臺僅僅是作為中間人,為股權眾籌發行人和投資者提供信息渠道和交易平臺,則是無需以取得證券牌照為正常經營的前提的。但在實踐中,眾籌平臺卻是非常容易落入《證券及期貨條例》第五章的規則范圍。以第一類“證券交易活動”(dealing in securities)為例,證券交易活動是指任何人進行交易或者提供交易合同給他人,或是誘使及試圖誘使他人進行認購,購買或承諾證券交易。作為互聯網眾籌平臺,即使在平臺網站上展示初創企業的股份或是介紹初創企業,也將可能被視為“誘使”投資者進行股權認購繼而落入證券交易牌照規則之中。因而股權眾籌平臺是極有可能需要以證券牌照為其日常經營所需之前提。
在香港地區獲取證券牌照的代價卻是不低的,除去財務成本,眾籌平臺還需要遵循《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持牌人或注冊人操守準則》(the Code of Conduct for Persons Licensed by or Registered with the SFC)。例如,“了解客戶規則” 和建立內部風險控制機制等。十項具體要求對于新成立的股權眾籌平臺公司而言成本不菲,因此香港地區新興的互聯網金融公司并不多。
(四)證券交易牌照豁免規則。證券交易牌照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亦可被豁免。通常,豁免包括偶然豁免(incidental exemption)、專業投資人豁免(dealing with professional investor exemption)、向公司建議豁免(advising group company exemption)等等。但是,股權眾籌平臺能獲取這些豁免渠道的概率卻是極低的,因為豁免條件中的絕大部分是類似于上文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豁免中的“特殊投資者豁免”情形,意味著平臺只能向特殊人群提供服務方可得到牌照豁免資格,而這一點顯然與眾籌的本意不相兼容。
(五)廣告禁止規則。依據《證券及期貨條例》第103條,在我國香港地區,發布或意圖發布有關認購證券的廣告,邀約或是其它包涵邀約意思的文件是違法的,除非事先獲取SFC的批準。股權眾籌因其發行股票的本質而并不例外。爭議點在于對于“廣告”,“邀約”等概念的定義。是否股權眾籌發行人在互聯網交易平臺的網站上發布自己的信息應當視為“廣告”?同時,網絡平臺對投資者提供投資建議或者投資指導,是否此類行為應被視為邀約投資者進行股票認購?這些不確定因素是至今香港互聯網金融發展緩慢的一個重要原因。
(六)對現有監管規則的小結。基于上述規則闡述,股權眾籌在香港,首先大部分現有的初創企業可以選擇利用小額發行豁免規則來規避高昂的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成本,但原始資本缺口超過500萬港幣的初創企業則可能無法通向任何現有豁免渠道。其次,根據實踐情況,股權眾籌平臺極有可能需要以獲取相應的證券牌照為經營前提,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新興互聯網平臺的發展。再次,模糊的廣告禁止規定將會很大程度打擊股權眾籌熱度,不利于股權眾籌在香港的發展。總結而言,香港地區現有的相關證券監管規則沒有嚴重抑制或禁止股權眾籌,但缺少鼓勵發展股權眾籌的政策監管環境。
三、對新加坡股權眾籌監管改制的反思
新加坡,另一個全球金融中心,在許多方面與我國香港地區存在著共同點。首先,他們都曾經被英國殖民統治過一段時期,在法律體系上繼承了英國普通法系;其次,他們都是港口城市,以服務業和進出口貿易繁榮而聞名,但由于地理因素的限制,二者均弱勢于制造業和自然資源;再次,他們都長久被視為亞洲的國際金融中心,并相互競爭相互比較多年,如今他們也同樣在競爭著全球互聯網金融樞紐的地位。相似的法律體系背景,經濟發展驅動以及發展目標使得將我國香港地區與新加坡之間的比較具有合理性和可借鑒性。
新加坡對股權眾籌監管的原理與香港相似:在互聯網金融發展與投資者保護之間達到平衡。不同點在于,對于新加坡,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對其經濟發展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因為這些企業提供了新加坡70%的就業率。為此,新加坡高度重視互聯網金融為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帶來的融資契機,尤其是股權眾籌的力量。
(一)新加坡當前股權眾籌監管機制。當前,新加坡對股權眾籌并未作出特別的立法規定,而是與香港一樣,適用股票公開發行監管機制:(1)任何股票發行必須伴隨招股說明書,除非根據新加坡《證券與期權法案》(Securities and Futures Act)第八章的規定得到豁免;(2)證券中介在進行特定的證券活動時要求具備相應的牌照;(3)證券廣告宣傳將落入新加坡《金融顧問法案》(Financial Advisers Act)的監管之中。總結而言,現有的監管機制“不利于股權眾籌的發展”。
(二)監管機制改善計劃。經過近幾年的研究與意見征集,2016年6月8日,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onetary Authority of Singapore )提出了特別針對股權眾籌監管的改制倡議:
1.股權眾籌投資者。首先,當前的股權眾籌投資者,包括零售投資者,可以通過針對發行人的小額豁免規則而參與股權眾籌進行股份認購。投資者們并不被要求去承認或詳細了解股權眾籌投資的風險。根據新計劃,投資者們在進行股權眾籌股份認購之前,必須以書面方式獲得股權眾籌投資風險的警告,并簽字承諾自己已經了解并愿意承擔投資風險。
其次,當前投資者在進行股權眾籌認購時存在另外兩個前提條件:(1)“金融資格性” (Financial Competence),即具有金融投資的能力。這一點由中介機構進行判斷,以投資者是否同時具有股權眾籌方面的知識和經驗為依據;(2)“投資適格性”(Suitable to Invest),取決于投資目標,風險容忍度和自身資金的來源。二者缺一不可。改善計劃中倡議簡化這兩個前提條件,即只要這兩個條件中的任何一個條件得到滿足即可參與股權眾籌認購,甚至,就第一個前提“金融資格性”而言,改制中提出只需要滿足具有股權眾籌相關方面的知識,或者經驗,即可。
2.股權眾籌平臺。針對股權眾籌網絡平臺,改制中意義最大之處在于資本要求的降低。目前,根據新加坡證券法案,眾籌平臺要獲得證券活動牌照大體上要達到三類資本充足要求:證券中介基本資本儲備(新加坡幣25萬),最低操作風險儲備(新加坡幣10萬)和證券活動儲備(新加坡幣10萬)。而根據金融監管部門的提議,股權眾籌平臺的最低操作風險儲備和證券活動儲備均下調為5萬新加坡幣,同時,證券中介基本資本儲備要求完全豁免。依據倡議中的資本要求,則股權眾籌平臺獲取相應的證券活動牌照難度將大大降低。
3.股權眾籌廣告。為了厘清《金融顧問法案》和《證券及期貨法案》中對于證券廣告宣傳的管制,金融監管局承諾將出臺新的指導規則,以消除股權眾籌參與者的疑惑與擔憂。
(三)對股權眾籌監管改制的反思。與美國制定專門的Jobs法案規制股權眾籌不同,新加坡的監管改制在現前階段偏向于保守與緩和。比如現階段,零售投資者只能投資于通過小額豁免規則免去招股說明書義務而發行的股權眾籌。
新加坡股權眾籌監管改制背后的基礎合理有據,但放在我國香港地區的特殊環境下,仍舊有值得考慮與商榷的空間。
1.促進股權眾籌發展的緣由。股權眾籌最大的收益者是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其一方面缺乏在香港聯交所公開發行股票上市融資的資質與能力;另一方面,其難以獲得銀行的貸款融資和風投機構的天使基金,因此對于我國香港地區的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融資亦是難題。根據香港貿易發展委員會的報告顯示:“對于初創企業而言,資本缺口是僅次于尋找商機排位第二的難題”。所以股權眾籌,依托其低門檻與廣大受眾面,是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融資的一大助力。
2.股權眾籌并非新的公司融資創新。盡管有各種不同的定義,股權眾籌的本質就是股權融資。根據香港立法會的觀點, “眾籌是利用互聯網作為平臺來展示和介紹產品,以期望發行人的產品獲得推廣”。通常,股權眾籌包括三方參與者:發行人,平臺和投資者。相較于一級市場公開發行股票融資方式,或許股權眾籌最大的不同點在于股份發行的數量和擬融資金額,除此,并無實質差異。
3.注冊制股票發行監管模式或許不適合于股權眾籌。全球證券發行監管模式大致包含兩類:核準制(merits-review regulation)與注冊制(Disclosure-Based Regulation)。除去信息披露,前者更加關注于發行股票的價值和盈利能力。我國香港地區,作為證券發行監管注冊制法域,則更加關注于信息披露的充分性與真實性,而發行股票的價值則有投資者自擔風險,自行判斷。
對于股權眾籌而言,一方面,初創企業因其自身經營時間有限和資金缺乏,所披露出的信息較少,大多數的初創企業并沒有所謂三至五年的營業經歷或事利潤記錄;另一方面,零售投資人缺乏對初創企業的高風險認知能力和股權眾籌的專業知識,但又能通過互聯網較為輕易接觸股權眾籌,在此情況下,即使發行人完全真實地在眾籌平臺上披露了所發行股份的信息,投資者仍就可能遲疑投資(因為缺乏足夠的信息激勵投資者)或事盲目投資(因為缺乏對股權眾籌的風險意識)。
4.降低對股權眾籌平臺的資本儲備要求對于香港而言或許不是必要。作為證券中介機構,網絡平臺在股權眾籌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它連接著發行人與投資者。為了達到加速發展股權眾籌和充分保護投資者的監管目的,無疑要將權利義務分配重組,讓能力更甚者承擔更多義務。股權眾籌中的主要三方參與者:發行人大多是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他們急待資本充實以進行運作;零售投資者則是監管主要的保護對象,他們目前缺乏對股權眾籌的認識,相較而言,或許只有網絡平臺是承擔更多義務的最佳選擇。在我國香港地區,盡管如前文所述要獲取證券牌照并非易事,但香港的優勢在于已有的大量成熟完善的金融機構,他們擁有充足的資本儲備和豐富的證券活動經驗,更不用說他們已經取得了多種類型的證券牌照,在此環境下,如果股權眾籌平臺交由這些金融機構承擔,則無需刻意降低中介機構資本儲備的要求。需要注意的是,參與股權眾籌可能會涉及混業經營問題,在此不作詳述。
四、對香港股權眾籌監管之建議
近來香港各界有關于互聯網金融,特別是眾籌的討論之聲不絕于耳。香港地區現有法律法規能否充分適用于股權眾籌?是否需要如美國一般通過立法方式制定專門的法規條例?是否應當針對互聯網金融而成立專門的監管機構?… …本文認為,無論采取何種監管模式,是否通過立法或非立法形式,首先需要明確的是,我國香港地區現有的證券監管規則并不會嚴重阻礙股權眾籌在香港的發展,盡管如此,要達到充分利用股權眾籌之優勢,使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更加可能利用股權眾籌進行融資,監管制度還是存有諸多可改善之處的。根據2015年世界經濟自由指數(World index of Economic Freedom),香港地區在全球經濟自由中以89.6的高分名列世界第一, 但是,在新興企業發展方面,香港的排名卻是較為落后,僅有3.64分(美國7.96分,英國5.74分),資本缺口是其中最大的原因。在此情況下,加強初創企業通過股權眾籌進行原始資本融資是有必要的,為此,以下三方面的監管制度改善可進行考慮:
(一)發行者。一是準招股說明書的披露義務。目前香港地區的證券發行小額豁免制度能夠給大部分初創企業帶來免去招股說明書披露義務的高額成本,然而,考慮到初創企業本就稀少的自身信息和發行股份的信息以及初創企業天然存在的高失敗概率,或許監管部門可以針對利用股權眾籌融資的發行人制定類招股說明書信息披露制度,它的內容不必如同在聯交所股份發行上市那般全面具體,而是更加關注于發行人的創意想法和發行人信用記錄。二是內部風險隔離機制股權眾籌的一大風險在于,初創企業和小微企業不如大公司般內部治理結構完善,特別是內部風險控制機制。因此,在發行人進行股權眾籌之前,一套公司內部風險隔離機制需要由中介機構協助建立,而風險隔離機制的標準則可由監管者制定。
(二)網絡平臺。出于證券活動牌照的高門檻要求,本文認為以現有金融機構,特別是證券機構作為股權眾籌平臺的提供者在我國香港地區是較為合適的。鑒于此,為平衡股權眾籌的利益與風險,更加嚴苛的責任由網絡平臺承擔或許更為合適。
1.金融機構,特別是證券機構,作為股權眾籌的網絡平臺,扮演一線自律監管者的角色可以如聯交所一般幫助投資者在合法合理程序與制度之下剔除“壞蘋果”。
2.股權眾籌投資者需要在網絡平臺上進行身份注冊以及提供一定的個人信息,網絡平臺可針對抗風險能力和投資經驗不同的投資人進行不同程度的風險提示。同時,網絡平臺應當開展定期的投資教育和風險警示活動。
3.當發行人完成股權眾籌后,網絡平臺應當被授權保持追蹤眾籌資金的流向和用途,任何不正當行為或不合理行為都應上報監管部門。
4.監管部門應當明晰有關股權眾籌廣告禁止的規則,以便于網絡平臺的業務操作,如網絡平臺對投資人提供股權眾籌導向是否應被認定為“誘使”投資者進行股份認購。
(三)投資者。目前,本文認為新加坡禁止零售投資者進行絕大部分的股權眾籌是合理的,因為零售投資者缺乏對股權眾籌的風險認知,但同時,回顧眾籌之本意就是要讓普羅大眾參與的一項投融資活動,因此,對零售投資者開放參與股權眾籌之大門是趨勢也是應有之義。
美國在此方面的監管措施值得借鑒:以投資者的年收入或凈資產(二者取其高)為基礎,限定投資者每年的投資額度,以此作為股權眾籌投資者的客觀前提;另一方面,在主觀上,投資者必須接受抗風險能力測驗以及在認購股份前承認對風險的認知。
五、總結
股權眾籌在我國香港地區開放的金融體系中必將扮演重要角色,經過政府部門的報告和其它數據、理論的驗證,本文認為現有證券監管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會嚴重阻礙股權眾籌的發展,但為達到建立全球互聯網金融樞紐的目標以及平衡股權眾籌與投資者保護,監管制度改善之處仍是大有可為。包括并不限于減輕發行人信息披露義務,增加網絡平臺的自律監管責任以及投資者的投資風險意識。同時,借鑒已經邁出一步的新加坡也將有利于完善我國香港地區的股權眾籌監管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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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Up to now, there has not been the legal regulation on equity-based crowdfunding in Hong Kong. The paper reviews the essence of equity-based crowdfunding and regulations on public offering securities in Hong Kong, and points out that although there exists the legal absence, the current securities supervision will not severely hamper the equity-based crowdfunding in Hong Kong, but cant promote the equity-based crowdfunding to give full play to its due role.
Keywords: equity-based crowdfunding; securities regulation; start-up enterprise; Hong Kong
責任編輯、校對:張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