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榮達
洪業從小接受傳統教育,又在美國留學八年,有著深厚的東、西學功底。自其留學歸來,一直執教于燕京大學,歷任歷史系教授、教務長、圖書館館長等職。顧頡剛早年以“古史辨”聲聞于世,而后輾轉多處也任教于燕大。雖然二人的成長環境、治學方法不盡相同,但這并不影響二人一見如故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志趣相投的洪業與顧頡剛在燕大共事長達八年之久,常相過從,全無爭勝之心。二人相互砥礪,獎掖后進,在為我國培養一大批杰出的史學后生的同時,也踐行著抗日救亡和民族復興的責任。
一
洪業(1893-1980)出生于福建福州,學名業,號煨蓮,煨蓮諧音于他的英文學名,是其二十三歲到美國留學時自己取的。由于洪業父親早年在山東做官,一家人便遷往山東生活。后來,在其父友人高夢旦的建議下,洪業不久回到福州,在美國傳教士辦的鶴齡英華書院繼續學習。1915年秋,洪業在英華書院董事漢福德·克勞弗德的資助下赴美繼續深造。由于洪業從福州鶴齡英華書院畢業,相當于美國的大學二年級,因此,洪業得以插班進入了俄亥俄州衛斯良大學三年級,主修化學及數學兩科。1917年,洪業本科畢業后即進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攻讀碩士學位,主修方向轉變為歷史,并于1919年畢業,獲文學碩士學位。1922年,在友人劉廷芳的引薦下,洪業與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會面,交談甚歡,遂被聘為燕大教會歷史學助理教授。翌年,在美國求學八年之久的洪業渡洋歸國,開始了他的教學生涯。
顧頡剛(1893-1980)出生于江蘇蘇州,名誦坤,字銘堅,后取號頡剛。從年齡上看,洪業與顧頡剛二人屬同輩中人。1920年,在胡適的幫助下,剛從北大畢業的顧頡剛供職于北大圖書館,編纂各類書目。同時,在胡適的影響下,顧頡剛點讀辨偽的書籍,在古史和古籍研究上傾心傾力。1922年,由于家庭因素,顧頡剛不得不放棄在北京的職務南下返蘇。經胡適介紹,顧頡剛到離蘇州不遠的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譯所任專任編輯,從事編纂初中本國史教科書的工作。1923年,顧頡剛借機將一篇題為《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的文章刊登在《努力周報》附刊《讀書雜志》上。一時間,其“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的觀點,掀起了學界對古史的討論,顧頡剛也因此聲名鵲起。而這一年也恰巧洪業歸國。正如余英時后來所說:“洪先生是1923年從美國回到燕京大學任教的,這正是顧先生以‘古史辨轟動中國學術界的一年。洪先生在美雖治西洋史和神學,但回國之后治學的興趣很快就轉到中國史方面來了,這和當時胡適之、顧頡剛諸先生所倡導的‘整理國故的運動是分不開的,而顧先生對他的影響尤大。”
洪業歸國抵達北京之后,一方面適應當地的生活,另一方面自然的也會拜讀“古史辨”方面的著作。因此,洪業最初得知顧頡剛的大名,當在這一時期。雖然洪業久聞顧頡剛的盛名,但二人頻繁的交往與切磋論學還是在他們成為同事之后。
1924年,顧頡剛又來到北京,擔任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助教,從事古史研究工作。但由于軍閥混戰,北京局勢動蕩不安。1926年秋,迫于學術環境的惡劣,顧頡剛選擇暫去南方謀職,遂相繼執教于廈門大學與中山大學,在此期間也經歷了些許坎坷,飽受著“得名太驟”帶來的外在攻擊。擁有強烈事業心的顧頡剛在給周予同的信中吐露了自己整天奔波于教學之中的艱辛,他在信中說道:“自到粵以來,教了三種功課,兼了三個主任,辦了兩種刊物,理了十間屋子的書,憊矣,憊矣,即一刻之閑亦不可得矣!”疲憊的顧頡剛開始向往當初在北京那種自由自在的研究生活。“研究之念,無刻忘之,而竟不能,故甚思北歸”。直至1929年5月,顧頡剛在綜合權衡之下,答應燕京大學的聘請,入職燕大歷史系。顧頡剛之所以能來燕大,還有賴于一些友人的勸說與幫助。其中燕大教授容庚曾致信顧頡剛:“甚望其到燕京大學,謂彼處對其,有歡迎而無攻擊。”同鄉郭紹虞也積極幫助顧頡剛辦理手續,使其順利入職。值得一提的是,容庚當初到燕大執教,洪業也有引薦之功。
二
在顧頡剛未來燕大之時,洪業曾細讀過其著作《古史辨自序》,對顧氏的治學精神甚是嘆服,其曾在信件中言及:“我如能得此人為友,一方面盡力幫助他做所要做的事,一方面從他學他好學精神,當是一生中一幸事。”是時,燕大資金甚為充足,極力聘請國內外名師來此任教。擔任燕大教務長的洪業也早有羅致顧頡剛來此任教之意,但恐于顧頡剛會“誤會其求友的真心,拉其來替燕大掛招牌招搖”。當洪業從容庚那里得知顧頡剛在南方頗不得意,這才讓容庚致信顧頡剛,盼望其能夠前往燕大任教。及至顧頡剛果真來此任教之時,洪業恰巧應哈佛之聘擔任客座教授兩年。在海外聞訊得知顧頡剛要來燕大后,洪業“歡喜的無可言狀”。1930年秋,洪業從美國返回燕大。9月5日,顧頡剛在容庚與郭紹虞的陪同下,同赴燕南園五十四號拜訪洪業,二人相見如故,交談許久。
顧頡剛在燕大所領教學任務相對輕松,其得以將大部分時間傾心于學術研究,因而在古史研究方面又有了許多新的見解。顧頡剛與洪業共事之后,時常聆聽洪業的演講,也經常為洪業家的座上客。顧頡剛不僅將出版的《古史辨》贈予洪業,還給洪業介紹方欣安等友人。洪業也頻繁地出入顧頡剛辦公之地,探討學術問題與商量系務。當時,顧頡剛正在整理《崔東壁遺書》,洪業受其影響,在燕京大學圖書館搜集相關材料,偶然間在書堆中發現了崔述(字東壁)未刊亡佚的詩集《知非集》。興奮之余,洪業立即將《知非集》交予顧頡剛。顧頡剛如獲至寶,在當晚的日記寫道:“大快,從此東壁著作又多一種矣。”二人共事半年,友誼日益增長。
不久,顧頡剛在一次回家省親之時,看到父母“衰態益甚”,感慨萬千,唯恐子欲養而親不待。因此,顧頡剛欲迎養父母以盡孝道,但奈何當時燕大的薪金不足以供養父母,其不禁萌生離開燕大之意。是時,北大校長蔣夢麟高薪聘請顧頡剛任專職教授,顧氏想離開燕大前往北大任教。其實,顧頡剛入職燕大之初,當時的北京大學校長陳大齊及史學系代表曾邀其任北京大學教職,顧頡剛以“北大黨派太多,攻訐太多”拒絕了北大的聘請。但是后來在傅斯年以及胡適的勸說下,顧頡剛有所動搖,其在1931年1月31日的日記中寫道:“今日孟真與適之先生勸余改就北大專任教授。月薪四百五十元,課六小時。此事與予迎養父母有利。以父母來平,予家至少須用三百余元一月,非現在經濟狀況可任也。”除此之外,其父也致信顧頡剛,希望其能夠改就北大。當洪業得知顧頡剛要辭職的消息后,隨即前往其家極力挽留。為了將不得不辭職的苦衷如實相告,顧頡剛把其與父親以及胡適等人的來往信件整理出來呈送洪業。洪業當晚閱覽信件后,被顧頡剛富厚的深情所感動,淚如雨下。洪業隨即回信顧頡剛,并在信件中言明希望其能夠以請假的名義離開燕大一年,這樣不僅省了燕大學生不斷來挽留的麻煩,也可以避免外在的造謠攻擊。再者,如果在北大覺得不適應,也可以再回燕大任教。面對洪業真摯地為自己謀劃,顧頡剛“感激淚下,因作書報之”。其在3月7日寫給洪業的信中寫道:“史學系中,以您的關系為最深,照了一般人的通例,您大有對我側目而視的資格,但您毫無這種意思,依然容許他們(學生)接近我。這足以證明您只有事業心而無嫉妒心,您是要自己做事而又要他人做事的,不是自己不肯做事而又不要他人做事的。這就和我的宿志起了共鳴了!我不能得之于十余年的老友而竟能得之于初識的您,豈不是一件最快樂的事呵!”信中所言不僅暢訴了其近年來所受的“冤枉氣”,也傾訴了進入燕大后能夠結識與其有共同宿志的洪業而感到的快樂。
3月11日,洪業來到顧頡剛處,改變了原先向燕大請假一年的建議,囑咐其不要去北大,如果需要什么,可以開一個預算表,由他幫忙辦理。顧頡剛應允了洪業的要求,詳細地列出預算表,附在其給洪業的信件后面。3月14日,經過洪業與燕大校方博晨光先生的商量,決定給顧頡剛加薪并給予豐厚的津貼。顧頡剛在當天的日記寫道:“煨蓮來,謂渠與博晨光先生商量,本年秋后,予薪本定加至二百九十元,現在另行設法津貼二千元,則全年為五千四百八十元,較北大反多些。至明年秋,則改為學侶,年薪可至六千元。”面對洪業如此為自己百般謀劃與真情相待,顧頡剛倍感關懷備至。加上蔣夢麟任北大校長后,雖對北大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但顧頡剛認為“蔣先生改革北大勢必引起糾紛,如果前往,必投身是非圈內,又不知要犧牲多少精神去對付,阻礙了我工作的進行”。最終,顧頡剛還是留在了燕大。對于母校的盛情邀請,顧氏只好寫信一一表示歉意。
三
經過洪業以及燕大校方的挽留,顧頡剛去職事件終于告一段落。1931年4月,洪業與顧頡剛、吳文藻、容庚等人組成燕京大學考古旅行團前往河北、河南、陜西、山東等地進行了為期兩月的考察,目的是要看看在連年兵災大禍之后,歷史文化的遺物保存的怎樣。旅途中,他們還特地尋訪了河北大名崔述故里,搜集了許多新的材料,兩人最后還共同撰寫了本次尋訪的經歷并將其發表在《燕京學報》上。通過這次考察,顧頡剛不僅對古跡古物的現狀大失所望,更是對所見的“國計民生之慘痛狀況,感受到強烈的刺激”。同年“九·一八”事變爆發,日寇相繼侵占東北三省,民族危機日益嚴重。原本將精神集中在學問上的顧頡剛深受感觸,覺得在研究學問之外應當做些事了。
1931年10月,燕京大學成立中國教職員抗日會,并選舉容庚、洪業、黃子通、胡經甫,陳其田為委員,進行抗日宣傳活動。1933年,顧頡剛在抗日會中任宣傳干事,協助宣傳會組長洪業開展工作。顧頡剛提議可以通過懸賞征求大鼓詞和劇本的方式,推廣適合普通民眾的抗日讀物,這樣可以更好地喚起民眾的救國意識與對抗日事業的支持。在此提議下,抗日會隨即展開行動,征得許多優秀稿件。經過顧頡剛與洪業等人的修改,入選稿件陸續印刷出售,而發行機構取“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意,命名為“三戶書社”。燕大抗日會在洪業與顧頡剛等人的辛勤籌劃下,取得了一定的宣傳效果。不久,“三戶書社”由于資金原因,改名為“通俗讀物編刊社”,脫離燕大抗日會由顧頡剛獨自經營。該社宗旨“除繼續提倡民族精神之外,更注意對國民道德的培養以及現代常識的灌輸”。之后,通俗讀物編刊社所創作的內容,通過迎合大眾化的喜好以更加通俗化的形式呈現在人們面前,借此教育民眾,激發他們的向上意志,宣揚民族精神。
除了共同辦理抗日會之外,洪業還積極參與顧頡剛創辦的《禹貢》半月刊。1934年2月,顧頡剛與譚其驤共同發起創辦《禹貢》半月刊,并組織建立禹貢學會,旨在“謀以沿革地理之研究,俾補民族復興之工作,俾盡書生報國之志”。二人在共同撰寫的發刊詞上言及:“民族與地理是不可分割的兩件事,我們的地理學不發達,民族史的研究又怎樣可以取得根據呢?”在顧頡剛等人看來,歷史地理對民族史的書寫至關重要。再者,通過編民族史事,即可以改造一般民眾的歷史觀念,從而進一步達到增強民眾的民族意識和民族自信心的目的。1935年夏,洪業對顧頡剛為燕大圖書館購得的《方輿勝略》所附的利瑪竇《山海輿地全圖》甚是驚異,因而想要研究利瑪竇的各種世界地圖之間的關系,一探究竟。恰巧顧頡剛讓其為《禹貢》撰文一篇,洪業義不容辭地應允,為《禹貢》編了一期“利瑪竇世界地圖專號”。洪業通過引用無數中文、拉丁文、意大利文、法文、英文、日文的零殘史料,在“專號”上發表一篇將近五十頁的長文《考利瑪竇的世界地圖》。而本次“專號”也引起了學界對于這方面的諸多討論,效果很好。顧頡剛在這一期的《本刊啟事》中也將本次“專號”稱為“一次有計劃之合作”,并且也為將要成立的禹貢學會留了一個“深刻之紀念”。從顧頡剛的約請到洪業出色地完成,足見顧頡剛對洪業的信任以及二人之間深厚的情誼。不久,洪業加入了顧頡剛組織的禹貢學會,任監事一職,繼續幫助其經營管理。
1927年,洪業創辦《燕京學報》。顧頡剛來到燕大后,除擔任燕大國學院導師與歷史學教授等職外,也竭力幫忙編輯學報。在二人的帶領下,學報的質量最終獲得了學界的一致認可,成為與北京大學《國學季刊》和《清華學報》鼎足而三的國學研究著名刊物。此外,在燕大時期,最令洪業值得驕傲的莫過于自己在引得編纂方面的貢獻。1930年哈佛燕京引得編纂處成立,洪業擔任主任,組織聶崇岐、翁獨健等人展開對傳統史料典籍的科學化整理。這種科學化的整理工作即通常意義上索引編纂工作,而這項工作不僅能“減輕學者翻檢原書之勞”,“為學者省了一份心血”,也有利于學術研究的進一步開展。不難看出,洪業主持的這項工作在治學風格上明顯受到胡適與顧頡剛“整理國故”的影響。在此后十幾年之中,洪業相繼撰成《白虎引得序》、《禮記引得序》、《春秋經傳引得序》和《杜詩引得序》等文章。其中,《禮記引得序》是一篇兩漢禮學源流考,詳述和考證了昔日學者對于《禮記》的疑議。洪業在該文中所展現的嚴謹治學態度與深厚學術造詣,贏得了法蘭西學院的贊賞,因而榮獲1937年度的儒蓮漢學獎。哈佛燕京引得編纂處在洪業的主持下成就斐然,出版各種經、史、子、集引得六十四種八十一冊。難怪后來余英時曾說:“以實際成就而論,洪先生絕不遜色于顧先生。”在此期間,洪業與顧頡剛等人還共同出資辦理燕京大學引得校印所,顧頡剛的《禹貢》半月刊和《古史辨》也曾在這里校對印行。
四
1935年,日本在華北五省制造了一系列事端,發動了華北自治運動,欲想進一步蠶食中國領土。國民政府迫于壓力,相繼與日本簽署了《何梅協定》與《秦土協定》,使得華北的權益大部分喪失。12月9日,激于義憤的北京大中學生數千人舉行了大規模的抗日示威游行,反對國民政府的對日妥協政策。洪業雖對學生的抗日救亡精神表示肯定,但其并不贊同學生們正面沖突的政治手段,而是希望他們不要意氣用事,而靠理智策劃取勝。1936年4月,日軍將中國駐屯軍兵力增加了三倍多,中日大戰在華北地區有一觸即發之勢,北京局勢也如同危城一般。同年9月,燕大中國教職員會成立,顧頡剛擔任理事長。10月13日,以燕京大學中國教職員會為主體的北平學術界教授聯名發表“教授界對時局意見書”,向政府提出“中日交涉應在不辱主權的原則下進行”、“中日外交絕對公開”等八項要求。該意見書由清華大學張蔭麟起草,經徐炳昶、顧頡剛、馮友蘭、錢穆、崔敬伯等人加以修改而成,共有六十六名教授署名其后,洪業也名列其中。北平學術界教授在宣言中不僅表達了對國家前途和命運的擔憂,也希冀能在國家危難之際貢獻自己一份綿薄之力。不久,宣言得到了全國各地的響應,國民政府外交部也復電表示對宣言所請求內容表示全部接受。此外,該宣言還被譯成了英文,分送到了世界各地。
盧溝橋事變后,全面抗戰爆發,一直處于抗日宣傳前沿的顧頡剛難免不會被日寇視為眼中釘。顧頡剛在得知自己被日寇列入逮捕名單之后,隨即籌備離開北京前往西北。臨行前,顧頡剛還特地請洪業幫忙代理燕大史學系主任一職。然而自此一別,兩人之間的聯系便因戰事而隔斷。顧頡剛離開北京之后,一路飽受戰火襲擾,先后在昆明的云南大學、成都的齊魯大學任教。之后,顧頡剛又應朱家驊邀請前往重慶辦理《文史雜志》。而留在燕大的洪業繼續經營著《燕京學報》與引得編纂工作。直至珍珠港事變爆發,日寇將燕大占領封閉并逮捕了洪業、鄧之誠、陸志韋等多名師生。身陷囹圄的洪業并未感到畏懼,其在獄中雖衣粗食糲但始終恪守民族氣節,與日偽周旋半年之久。后來,日寇未查出他有什么罪名將其開釋,但并未解除對他的監視。洪業出獄后,拒絕在日偽機構工作,因而沒有收入來源,只能靠典當物品過日,在淪陷區堅持三年之久,生活十分艱苦。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在大后方的顧頡剛與在敵占區的洪業共同迎來了抗日的勝利。次年2月,顧頡剛回到北平,劫后余生的二人再次相見,但這次相聚時間并不長。1946年4月,急于了解國際漢學情況的洪業向燕大請假半年,以講學的形式前往美國哈佛。之后,由于當時國內政治形勢等原因,洪業此番赴美后再也未曾回來。從此,洪業與顧頡剛二人也未曾相見。
縱觀洪業與顧頡剛在燕大共事的八年,二人在學術和生活上交往甚密,從《顧頡剛日記》1930年到1937的記載中就可見一斑。而對于兩人之間的深厚情誼,善治《易經》的顧頡剛曾在寫給洪業的信件中早有所言明,其在信中寫道:“‘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這是不錯的道理。我們雖只認識了半年,但彼此都能有深切的了解,這是不可勉強的。我們能長在一條路上,我們必可合力做出事業來,這些事業是妒忌我們的人無法推倒的。”余英時曾謂洪業有“溫柔敦厚”的人格修養,并且其對顧頡剛的“性情之厚”和“識量之弘”也是十分心儀。可見,二人性情十分相近。“溫柔敦厚”的洪業與“性情之厚”的顧頡剛在相同的志趣下,最終聚集在一起,合力經辦了《燕京學報》、《禹貢》半月刊、引得編纂處等事業,并且都取得了令人欣羨的成就。二人嚴謹的治學精神與以誠相待的深厚情誼也值得我們學習和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