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月色

陳進昌

單身漢陳清林十八歲失去父親，二十歲母親去世。這天，他鋤完自家甘蔗地，坐在地頭上休息。突然，他眼角掃到一個女子提著瓶子走進邊上的小樹林，他心里咯噔一跳：莫不是要喝農藥尋短見？

陳清林悄悄尾隨其后，見那女子舉起瓶子靠近嘴角，急忙閃身上前奪下瓶子。

女子號啕大哭。

陳清林不知所措，問：你為甚尋短見？死了就什么都沒有啦，活著就有希望啊。

女子邊哭邊說出原委：她叫葉小勤，從貴州山區嫁到本地，丈夫叫林福順，家在江那邊。葉小勤嫁過來之后才知道林福順是個酒鬼和賭鬼，一日三餐酒不離口，每兩天賭一次六合彩，越賭越大，把政府征地給的十二萬元輸得精光。如今地也沒了，錢也沒了，還欠著一屁股賭債。你說，這還有希望嗎？我一說他，他就打我。

你可以回貴州老家呀，為甚要尋死呀？

老家沒了父母，哥嫂外出打工，回去找誰？我也沒臉回去啊。

你可以離婚啊，政府會支持的。

離了婚我也沒活路，在外頭當乞丐？我心里堵得慌，不如死了干凈。

陳清林愣住了，天上的陽光透過樹葉，花花哨哨地落在地上。陳清林心中慢慢柔和起來，他果斷做了個決定，他說：離了婚，要是不嫌棄，就住我這兒吧。

這、這人家會說閑話的。

陳清林又愣住了。他沉吟許久，又想出一個主意：那我認你做妹妹，你叫我哥。哥幫你離婚，你就住在哥這兒。

葉小勤跪倒在地：哥，你是個好心的哥，我的福氣真大呀！

妹，別見外，這日子要過下去呀。今后還有好日子啊。

半年后，葉小勤在陳清林的幫助下，通過法院判決，與林福順離了婚。又過半年，葉小勤與陳清林結了婚。陳清林因政府二期征地得到十萬元賠款，夫妻倆辦了個水泥磚預制工廠。因為一期征的土地上正在大規模建廠，水泥磚銷售很好，他們的生產也擴大規模，便請了兩個本地人幫工。

某日，一個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的人來到陳清林的小廠。葉小勤認出是前夫林福順，便盛了一海碗飯給他吃。誰知福順吃了飯不走了，哭訴他日子過不下去了，想在這里做工。

陳清林回來后也認出了林福順。葉小勤說了林福順的悔改之意和想法。

哥，我想應該把他留下做工。

那就留下吧。工棚那邊給他安個床位。

當晚，陳清林默默無言。夜深了，他仍翻來復去睡不好。他半睡半醒、似夢非夢之際，聽到葉小勤柔柔的聲音：哥，我知道你睡不安穩，我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女人。水潑落地能收回么，開了弓的箭能回頭么，人啊，眼睛是長在腦瓜子前面的，不是長在腦勺后向后看的。我要為咱生個兒子，咱夫妻今后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陳清林夢境中現出一片霞光。

漸漸，床上響起均勻的鼾聲。

女人笑了。月色朦朦朧朧從窗戶和門隙探進房間，微弱的光線中，女人顯得安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