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蘇堤

艾川

1

心煩意亂的人

不宜在這根單弦上行走

盡管它的寬度

足可容納人的一生

2

雨水細得像針尖

刺著肌膚里軟軟的絲綢

來來往往的人，走著走著

潮濕的身體便長出了傘狀的蘑菇

3

幸好沒有人認識我

我坐在涼亭下佯裝避雨

其實是為等一只從宋朝飛來的鷺鳥

4

最好飛回一行白鷺

把湖水裁成兩片，若一片被秋風吹皺了

還有另一片

5

沿蘇堤把湖水輕輕折疊起來

讓歸來的游子，找不到泊船的碼頭

千鈞鄉愁在一根竹篙上晃動

在一片青翠的竹林里呼風喚雨

6

錢塘自古繁華，恩澤洶涌

湖水與煙柳沾親帶故，暮色蒼茫

口含龍井的人，與一只歸鷺隔水相認

7

來杭州的路上，鐵軌如一把細長的刀子

剔除了自宋朝以來胸口堆積的憂傷

空空的心境里，一輪明月要么鳧水要么孤懸

8

橋是暗扣，連綴著單純的湖水

翹起的水波漫過涼涼的巖石

尋找一生的凹凸感

9

桂花飄香，蘇堤上落滿了厚厚的人影和塵泥

我不停回頭，自己的身影恐怕千百年后

才能浮現出來

10

叢林深處有鐘，那鐘你不去敲它

它一輩子都不會開口說話

有時候，我想寂靜才是一個巨大

而又無法解開的結

11

短短的湖堤，別人匆匆走過了

我卻要耗盡一生，感覺每一刻的月亮都是陌生的

每一次舉杯都潸然淚下

12

故人已逝，空留一闕湖堤

供人顧盼，供白鷺與晚霞

一再延展一場遼闊的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