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系列中葉文潔的形象意義

代泉彭巖

葉文潔這一人物形象是特殊背景、特殊條件下的產物，她具有獨特的一面，葉文潔對于《三體》（別名《地球往事三部曲》）這部作品的意義格外重大，研究葉文潔對于解讀《三體》這一文本，揭開《三體》隱含的人性思考具有獨特的作用。作為一本成功的小說，《三體》蘊含的人文關懷和文本立意是值得人們探究和思考的。筆者認為，葉文潔的形象意義不僅在于《三體》故事，更在于作品蘊含對人性的思考和歷史的反思。

科學幻想小說是通過小說來描述奇特的科學幻想，寄寓深刻的主題思想，具有科學、幻想、小說三要素。《三體》被公認為是劉慈欣作品的最高水平，科幻圈甚至認為他單槍匹馬把中國科幻水平拉到了世界高度。葉文潔是《三體》中的重要人物，可以說沒有葉文潔就沒有《三體》故事。

一、女性視角下的命運掙扎

縱觀劉慈欣的作品，葉文潔這一形象的出現改變了劉慈欣以往作品中女性角色單調、木訥的形象。多樣的刻畫手法，多重的時空轉換自然地從不同方面、不同視角使葉文潔的形象豐滿起來。葉文潔的人生也與《三體》故事的推動構成了奇妙的聯系，這也使得葉文潔成為《三體》這部作品出色的人物。

葉文潔的特殊形象離不開其特定年代跌宕的經歷，她的心理經歷了起起落落幾次的掙扎，而這些重大的變化集中出現在她生命的春天。正是這些經歷改變了她的一生，也改變了她人生的春天。女性視角提供了一種更加博愛和寬厚的基礎情感，讓這個角色的形象意義免于簡單淪為冷血、剛毅。從這個層面上講，在某種意義上，葉文潔命運的掙扎就是現代中華民族命運的掙扎。

二、雙面人生的苦難懺悔

“文革”帶給葉文潔苦難，也使她成為最積極的人類社會反思者，世俗生活帶給葉文潔生趣，也使她感到困惑。從地球叛軍最積極的領袖到慈祥平凡的小老太太，葉文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迷失在“文革”的一面和活在當下的一面不斷割離。直到楊冬死前，地球三體內拯救派與降臨派的公開化分裂，糾纏葉文潔的種種才得以救贖。女兒楊冬仿佛繼承了葉哲泰的精神，執拗地為了理想和精神，卻“連簽字都沒有，她就走了”。

本身的雙面生活里，一面扮演慈祥的老人，一面扮演地球叛軍的領袖，二者暗合了葉文潔的兩種心理狀態，也使得葉文潔的行為在兩條相反的方向上飛馳，葉文潔從來沒想過這兩條線會發生沖突，但楊冬的死使得葉文潔的雙面生活難以為繼。這也促成了她在羅輯面前的那一段對話，而正是這段話揭示了宇宙社會公理（黑暗森林體系），影響了而后數百年的故事線。楊冬的死不僅喚起了葉文潔悲慘的記憶，更刺激葉文潔的再次思考。這時，葉文潔的心理也不再執拗地反叛了，畢竟“女人應該像水一樣的，什么樣的地方都能淌得過去啊”。當葉文潔對汪淼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也就已經選擇了與歷史和解，對自己懺悔。在對羅輯暗示之后，葉文潔在暮色中離去，走向她那最后的聚會。

三、科幻視角的浪漫悲劇

《三體》是一部多重旋律的作品：此岸、彼岸與紅岸，過去、現在與未來，交織成中國文學中罕見的復調。故事的核心竟然是人們既熟悉又陌生的“文革”。當主流文學漸漸遠離了這個沉重的話題，劉慈欣卻以太空史詩的方式重返歷史的現場，用光年的尺度來重新衡量那永遠的傷痕，在超越性的視野上審視苦難、救贖與背叛。這一既幻想又現實、科學的中國版天路歷程，瘋狂而冷靜，沉重而壯闊，絕望而超脫。火熱的革命下有葉文雪這樣狂熱的個體，也有葉文潔這樣掙扎的個人，其共同編織了一幅人間悲喜劇。

《三體》沒有選擇犀利的筆調，甚至連武斗也用浪漫主義的手法進行創作——年輕的紅衛兵同她的旗幟一起從樓頂落下，她那輕盈的身體落得甚至比旗幟還慢，仿佛小鳥眷戀著天空……密集的子彈對她來說已柔和如雨，不再帶來任何感覺，她那春藤般的手臂不時輕揮一下，仿佛拂去落在身上的雨滴，直到那顆年輕的頭顱被打掉了一半，僅剩的一只美麗眼睛仍然凝視著1976年的藍天，目光中沒有痛苦，只有凝固的激情和渴望。

四、超傷痕文學的批判

在科幻文學偏向故事推動模式，場面恢弘，空間廣闊，時間跨度超出目前生命個體所見的基本特征下，《三體》中以葉文潔為代表的人物呈現出了超傷痕文學的獨特思考。但是，筆者認為，《三體》對“文革”的批判視角則更為獨特犀利，姑且稱之為受害者的傲慢。

科幻文學是關于現代化的文學，更是關于現代性的文學。在內容上，它所包含的啟蒙、理性、進步和科學等宏大主題，將其牢牢地鐫刻在現代性大廈的相應位置。葉文潔離開紅岸找尋母親和當年的紅衛兵希望得到心靈的安慰相似，因為內心深處對“真”的渴望，對人性的希望，葉文潔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打死葉哲泰的紅衛兵不懺悔，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是受害者，葉文潔的生母未懺悔，因為她覺得自己也受了很多苦。葉文潔對人類的信心也就此崩塌。

吊詭的是，希望得到懺悔，認為自己沒有原罪，沒有在“文革”中背叛良心的葉文潔在地球三體組織里卻成為名副其實的領袖人物。當年“文革”中的慘劇再次上演，內部相互攻訐，選邊站隊，以人類無可救藥為綱的斗爭也與歷史驚人地相似。作為一部2007年成書的作品，《三體》再一次印證了科幻文學的獨特魅力。

直到楊冬死去，葉文潔才徹底走出桎梏。在這個角度來說，葉文潔足以成為中國現代文學中最為獨特的人物。歷史在科幻的視角中被放大，在現實主義的作品里，人們無法實現的“文革”反思，卻在《三體》獨特的科幻視角里得以實現。

（新津縣人大常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