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酒里[組詩]

王雪英

都在酒里

端起一杯濃稠的往事

有些掛杯

這已足足積攢了一年 或者更久

說不清的世故和故事

在杯間交錯

你的 我的 他的

大家的

好的 壞的 奇奇怪怪的

此刻都化成一滴

既隱私又透明的東西

吧嗒一聲

從睫毛間掉進杯里

緩沖的速度

像一個漫長的世紀

你說不清

那一滴是憂郁還是幸福

是快樂還是痛楚

一切都在酒里

一小片甜甜的月光

親情廝磨了太久

月夜才從故鄉返程

寂寞的月光送我

一程又一程

我不得不停下來

用目光切下一小片月色

純凈的甜甜的一小片

我怕故鄉的月亮將全部深情

都裝進我的行囊

我一走她便跟著我走

我不忍將故鄉的光亮全部帶走

嫁 接

一次大膽的

切割

樹的血液噴涌出來

斷臂似的疼痛

另一枝新鮮的生命

劈開疼痛

植入如骨肉的安慰

讓本不相關的血脈借以滋長

樹，被嫁接

身心都纏滿繃帶

再生的愿望讓傷口

本能地吐出營養

正像一場意外

或一次傷害

一個不知名的患者

和一個不知名的獻血者

撫嘆一株

受傷的樹，

焉知你的疼不是我的疼

而我的希望不是對你希望的嫁接

憤怒的魚

四五點鐘的初秋

月光如水

一彎尚未淡去的月影

隱約在樓角以上的一方天空

晨光從天空落下

從漁人的網眼漏進來

掉在江里

江水漾起一臉桔紅的竊笑

魚被江水出賣了

沒能幸運的從網眼中逃脫

或者那網干脆就是為魚而結的

不大不小 恰好網住了她

漁夫與賣魚人也在笑

依然是出賣

為兩兩都滿意的生意

一條懷孕的魚

赤裸裸從網中移到小販的攤位

她憤怒地瞪圓了眼睛

嘴巴拼命地一張一合

離開水的日子

誰還會在乎她絕望的聲討

祥和的鴿子

一群鴿子，

在黃昏的時候，

翔過我的窗口，

翅膀馱著深藍色的天空

我不能不抬頭觀望

她為我飛出花樣

或者蝶狀

她正用飛翔載給我更多的夕陽

她銜一縷風給江岸

岸上的柳就綠了

剪一片柳葉給小巷

小巷的風就悄悄婀娜了

她殷勤歡快的表演

持續了很久

那種優雅與祥和持續的更久

并一次次遞進我的窗口

像一朵雪花

天地之間

萬物非凡

我不敢貿然碰撞這世上的軟與硬

高與低

我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發聲

微弱的一句

簡短的一行

像一片羽毛劃過

天地之間

萬物非凡

我不敢莽撞

這世上有不平 有漩渦 有陷阱

我不敢腹背受敵

我只輕輕說話

輕輕著落

像一朵雪花

用最晶瑩的樣子

和最干凈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