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豬小淺
未遇見你情深意濃時
文◎豬小淺
有時候,愛情真的裝不下太多的細枝末節。

果然,直到開學季結束,除了朋友詢問過幾次,陳黎的爸媽包括別的親戚,都沒有就孩子上學的事找過嘉玉,是陳黎那番話起了作用。為此,嘉玉這邊倒是省心。
省不了心的,依舊是陳黎,還是大不省心——上班一個多月后,李宇便和主管打了一架。
是真的打架,不僅打了,李宇還把對方打進了醫院。起因是主管數次提醒李宇要遵守公司時間制度,按時上下班,李宇心有不滿。那天中午李宇跟同學去喝酒,喝多了,回到公司碰到主管,主管告誡他上班時間中午不能飲酒,一言不合,李宇借著酒勁就動了手。
李宇比主管高半頭,又健壯,等同事把他們拉開,惡劣后果已造成,主管被李宇打斷了兩根肋骨,他報了警……
嘉玉又急又怒,急著發生了這樣的事,怒外甥的不爭氣。因為單親家庭的緣故,這些年全家人多有些驕縱李宇,尤其大姐。但嘉玉只以為他小懶惰、不上進,沒想到染上了各種惡習。
嘉玉也才知道,從去到岳鵬的公司,李宇基本就沒好好上過班,礙于同學關系和情分,岳鵬一直沒有告訴陳黎,只當是養了個閑人,不惹事就好。
為此,陳黎和岳鵬的關系也變得微妙了,再也不似從前那樣隨意而親密。沒想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一時之間,全家人都出動收拾殘局。嘉玉先陪著大姐去了醫院,跟李宇主管和家人不停道歉,說盡好壞,對方依然不打算放棄起訴……
最后還是陳黎出面找了岳鵬,人家才松口,同意私下解決。這邊安撫下來,那邊陳黎還要找人辦理李宇的保釋……班也沒上,折騰了兩整天。
那天晚上,陳黎累得蜷縮在沙發上便睡著了。
嘉玉在旁邊默默坐下,看著陳黎略顯凌亂的衣衫和疲憊得神情,有些心疼。
她想起那天順著陳黎的話題,婆婆說陳黎其實是個最不喜歡求人的人,小時候,讓他去鄰居家借點東西都為難;有一年春節,親戚想讓他幫著買幾張去廣州的臥鋪票,他寧愿找黃牛多掏了好多錢,也不去找在火車站工作的兒時最好的玩伴……
婆婆笑說:“自己都不想為難,當然舍不得媳婦為難了,理解。”
當時嘉玉也只顧著小感動帶來的小溫暖,并未在意,現在想起來,嘉玉覺得難過——好像從戀愛時候開始,她就在不停地“為難”陳黎,家人的事,朋友的事,小到辦理營業執照,大到找工作……
而李宇的事,當初陳黎之所以拒絕,恐怕是作為旁觀者,他對李宇看得更清楚,怕他鬧出亂子陳黎無法跟好友交代。
陳黎曾說,朋友能長久的前提,便是不相互利用,否則,早晚有散的一天……
還有一次,嘉玉和陳黎的同事吃飯,同事打趣她:“陳黎可真是疼你,我們還沒啥想法呢,他就警告我們以后不許就孩子上學的事麻煩你,是認真嚴肅的警告……”
只是,當時啊當時,所有的當時,嘉玉都沒有用心去想這些“小細節”的根由。
這些年,他一再護著她,不讓她有任何為難。而她,卻一再麻煩他、為難他,令他不惜放低身姿去求人、說好話,她還只當都是應該。
他為她的抵擋是愛,他為她的委曲求全更是愛。是她不知如何愛,為了所謂的自己人,為難真正的自己人——能在這一輩子中陪伴最久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子女,可不就是他嗎?
嘉玉找了毯子輕輕幫陳黎蓋上,她想不管李宇的事后面如何處理,從現在開始,她都不再去為難他了。
像陳黎說的,誰的誰心疼——陳黎早已懂得,而她后知后覺,正在學習中。 編輯/陳紅
井莉莉25歲的生日,注定有點無聊。孤身一人在北京,工作太忙的緣故,身邊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女朋友。單位里的老阿姨建議說,那就去相親唄。
井莉莉還真的就去了。對方是個程序員,一坐下來就嘰嘰歪歪地說個不停,井莉莉有些不耐煩,心里不自覺地給了不及格。井莉莉一直都不太喜歡聒噪的男生,可她還是堅持跟他吃完了一頓飯。
因為,他的眼睛,和陳醉實在是太像。
對,陳醉。就是那個讓她像含羞草像向日葵像狗尾巴草一樣,喜歡了很多年的男生。
在餐廳里見到程序男的第一眼,“陳醉”這個名字,就一直在井莉莉的腦海里蜿蜒盤旋,最后停在她的胸口。仿佛只要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就會呼之欲出。
程序男大概是感覺到井莉莉的敷衍,連井莉莉的微信都沒加。兩人在街頭禮貌地道別,并不打算再有聯系。
午夜時分,井莉莉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后排,將腦門貼在玻璃上發呆。車窗外,城市正一點點褪去喧囂,路邊的街燈發出淡黃色的光。她想起陳醉那雙好看的眼睛,一顆心像是冰封了多年的春水遇見一道陽光,嘩啦啦地裂開了一條縫。
井莉莉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她要找到陳醉。但下一秒,她苦笑了下,又將這個念頭憋了回去。陳醉的身邊有舒雅,她的多情,是自擾,也是打擾。
其實陳醉一開始追的,是井莉莉。
那時剛上大一,軍訓還沒結束,有天晚上,井莉莉從食堂走回寢室的路上,被陳醉兜頭攔住。他站在夜色里,有些拘謹地撓撓頭,說:“誒,井莉莉,我喜歡你。”
井莉莉的第一反應,是徹徹底底地被嚇懵了。然后是不相信。
那時的她,有點兒胖,有點兒土氣,也沒什么特長可以作為亮點。只想等軍訓過后,一心撲在學習上,并不想戀愛。她支支吾吾地說了句對不起,就落荒而逃。
陳醉堅持了一段時間,見井莉莉不為所動,也就放棄了。
但在井莉莉的心里,陳醉卻成了一種特別的存在。在校園里遇到,他會笑著和她打招呼,對她拒絕自己這件事,一點兒都不記仇。陳醉騎著自行車從眼前呼嘯而過時,井莉莉的心里像是吹進一陣穿堂風。坐在圖書館看書時,想到陳醉,她也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井莉莉猜這種感覺,可能是愛情。但她還沒來得及確認,就去臺灣做了交換生。
回來的時候,陳醉的身邊,站著舒雅。井莉莉當然知道,陳醉遲早會戀愛,卻沒想到,這個女孩兒會是舒雅。
井莉莉住的混合宿舍,學中文的舒雅和學化學的她,是室友。
盡管當初是她拒絕了陳醉,盡管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陳醉曾經說他對她一見鐘情。但看到陳醉牽著舒雅的手,她的心里還是不自覺地有些難過。
陳醉請宿舍里的姑娘們吃飯的那天,井莉莉喝得有點兒多。她能感覺到陳醉有些緊張,他大概也沒想到舒雅和井莉莉會是室友,應該是怕她說漏了嘴,惹舒雅不高興吧。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井莉莉給陳醉發了一條短信:我什么都不會說,請放心。陳醉回復得很快: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井莉莉看著那一行字,一顆心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她在愛情里是有多遲鈍,一定要在對方喜歡上別人的時候,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已經太晚了。
高中時的閨蜜出過兩本書,號稱是情感專家,她聽完井莉莉的故事后,發來一句話: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很多人在愛情里兜兜轉轉后,又回到原點。
井莉莉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可井莉莉的心,到底還是凌亂了。她憋回去的那點兒念頭,又浮了上來。
城市很大,井莉莉最終還是通過六人定律找到了陳醉。當她發現他也在北京,并且上班的地方離自己只有兩站地鐵的時候,打定主意要去見一見他。
兩人約在后海。那一整天,井莉莉都有點緊張。她在下班前五分鐘,躲進衛生間,將職業裝換成小清新的連衣裙,畫個淡妝,看起來清清瘦瘦。
陳醉在一家日企上班,他穿著西服和皮鞋來見她,一眼看上去,眉眼還有幾分少年的影子。認出井莉莉的時候,陳醉的眼神里略過驚喜,他毫不吝嗇地夸她:“哇,變漂亮了呢。”
井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卻甜蜜得不行。
兩人在午夜的后海,說了很久的話,然后才提起舒雅。陳醉喝了口湯,才緩緩地說:“我和她畢業沒多久就分手了。”井莉莉淡淡地“哦”了一聲,心里卻是濃濃的喜悅。她想起閨蜜的那番話,暗自盤算著回到原點的可能性。
如果回到原點,面對陳醉的告白,她一定會自信而又大方地點頭。明確了這點,井莉莉一下子覺得豁然開朗。
電影《革命之路》里說,在愛情和戰爭中,用什么招數都是合理的。井莉莉開始找各種借口約陳醉,有天晚上兩人走在大街上,井莉莉看著身邊的陳醉,覺得也許是個契機。她一個踉蹌,假裝扭傷了腳。陳醉一把扶住了她,說:“要不我來背你好了。”
那一刻,無論是陳醉,還是周遭的布景,看起來都特別溫情。趴在陳醉背上的井莉莉,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風推著跑,她在他耳邊說:“誒,不如我們在一起吧。”
井莉莉看不見陳醉的表情,仿佛過了很久,她才聽到他說:“好啊。”
陳醉停頓的那30秒,讓井莉莉有些失落。這個男人面對她的告白,好像并沒有太多的喜悅,甚至,還有幾分猶豫。
但不管怎樣,這場愛情還是開始了。
再也不是愛情很慢的年代。他們還有年少時的感情打底,有些步驟還可以省略。所以不到一個月,陳醉就搬進了井莉莉的住處。
有個愛的人在身邊可真是好啊,井莉莉的心飽滿得像熟透了的車厘子。她喜歡看著陳醉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喜歡拽著陳醉的衣角走在他的右手邊,喜歡盯著他的眼睛,一遍遍地追著他問:“為什么愛我?”
陳醉每次都是寵溺地朝她笑笑,然后漫不經心地答:“因為你愛我呀。”
井莉莉顯然不滿意。她再問,和舒雅分手后,為什么一直沒有戀愛?是不是忘不了她?
陳醉淡淡地答:“工作很忙,哪里有時間去認識姑娘。”
這樣的答案,聽起來聰明又世故。再仔細回味,井莉莉的心黯淡下去。陳醉和她在一起,怎么看都只是,他需要有個戀人,剛好有個熟人出現,那么就戀愛好了。
悟出這一點后,井莉莉的心里,有了一個心魔。
她想起以前舒雅拽著陳醉的衣角時,他的眼神溫柔得恨不能替她擋住所有的風雨。而她對著他撒嬌的時候,他會皺著眉,說:“我好累,想休息。”她想起以前舒雅和陳醉鬧脾氣時,陳醉在宿舍樓下站了一晚上。而她生了氣,陳醉照樣能睡得安穩。那個和舒雅在一起的陳醉,用盡了少年的情深義重。在她這里,只剩下漫不經心。
井莉莉恨死他眼睛里的漫不經心。
而她因為知道太多陳醉愛舒雅時的細節,便不自覺地用這些來折磨陳醉,也折磨她自己。
六個月后,陳醉從出租屋里搬了出來。
失了戀的井莉莉,并沒有很難過。她從一條死胡同里走了出來,反而松了口氣。
有天井莉莉一個人走在街上,發現小區旁邊新開了一家湘菜館,遠處的廣場已經開始在做新年促銷活動。她掏出手機,下意識想要告訴陳醉,湘菜館在做活動,什么時候一起去吃的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已經分手了。
井莉莉站在街頭,一個人哭成了個傻逼。
2017年年初的時候,井莉莉打算換掉蛀牙,從頭開始。就是在那時,她認識了傅明。
傅明是口腔科醫生,有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笑起來的時候,挺像某個給牙膏做廣告的明星。他給井莉莉拔牙時,很耐心也很溫柔。井莉莉看著他,覺得春天可能要來了。
最后一次去復診,出門時,傅明突然叫住她,說:“誒,以后還想見到你,怎么辦?”井莉莉咧開嘴笑了,像是聞到空氣里甜蜜的花香。
這場戀愛談得很淡,卻也剛剛好。井莉莉想起一首詩里的句子:未遇見你情深意濃時,只遇見彼時。
彼時的井莉莉,和彼時的傅明,以合適的面貌出現在對方的人生里。
其實傅明和陳醉一樣,她遇見他的時候,也并不是在他的情深意濃時。傅明的眼神里,也沒有了少年感。在愛情里,同樣的也不熱烈不瘋狂。偶爾傅明望著窗外的夜景發呆時,井莉莉知道他的心里,也有漫長的故事。
可不一樣的是,傅明讓她安心,陳醉讓她抓狂。她能容忍傅明是一個有故事的男同學,卻沒辦法對陳醉的過往做到淡定從容。
可能有時候,愛情真的裝不下太多的細枝末節。她親眼見過陳醉在絕好年華時是怎樣熱烈地愛過一個姑娘,當他來愛她的時候,那份愛少了一分一厘,都成了一寸一寸的傷。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