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劉曉連+張亞文
作家陳忠實深受陜西關中地區生活方式和文化結構的影響,其長篇小說《白鹿原》地域特色鮮明,生動描述陜西的鄉村生活和民情風俗,清晰地把關中文化展現于世人面前。本文通過對英譯版《白鹿原》中關于民俗語言和民俗意象翻譯的分析,探討翻譯優秀文學作品時考慮受眾文化背景的必要性,同時突出信達雅的翻譯在文學作品流通傳播中的重要性。
不同地域有著不同的民情風俗和文化傳統,作家生活在一定的地域中,肯定會感受到地域文化的氣息。那么作家的創作風格必然會滲入文化的因素,表現出地域性。同時,自然環境對文學風格的形成也有影響,作家的風格與在地域環境中發展起來的社會環境也密切相關。陳忠實這位地地道道的陜西作家所創作的小說《白鹿原》便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它呈現出三秦大地的風俗地貌和關中人的精神面貌,其中眾多的人物語言都是關中方言,從而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真實自然、貼近生活,富有鄉土氣息。
民族文學走向世界文學是歷史趨向,民族文學只有置于世界文學的交流之中才能發展與繁榮,才能以自身的不斷發展、豐富和成熟而贏得世界意義和世界地位。作為一部獲得過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白鹿原》已被翻譯成了不同語種的版本,其中要數楊孝明先生的英譯本成就最為突出。楊先生的英譯本通過對民俗語言和民俗意象的策略化處理,消除了交流中的許多隔閡,實現了中英文化的傳播交流。不論是表面上的民俗語言,還是較為深邃的民俗意象,英譯本《白鹿原》都比較成功地避免了外國讀者在閱讀中潛在生成的文化誤區和認知生疏,并在客觀上弘揚了中國的傳統民俗文化,使得中國當代文學依然在影響著世界文學。
一、風俗的翻譯
《白鹿原》作為一部鄉土色彩濃厚的長篇小說,對婚禮的描寫自然融入了重要的民俗元素。在民俗翻譯時,楊先生根據具體情況采取了不同的翻譯方式。
(一)直譯
在直譯時,盡量保持原作的語言形式,使語言通俗易懂。婚姻民俗是社會的、集體的現象,它不是由個人創作的。即使有的原來是少數人發起的,但也必須經過長時間的仿效才能成為風俗。例如,《白鹿原》中多次提到“說媒”“掐生辰八字”“鬧洞房”等關中婚嫁的流程。白嘉軒與白吳氏的婚禮也是按照關中地區傳統的婚嫁禮儀進行的,這與西方國家新郎、新娘會在教堂完成婚禮構成了強烈的反差。因此,楊孝明在英譯本中,將所有的傳統婚禮均翻譯為“marriage sedan”(婚禮儀式),這樣既打消了西方讀者對中國人無神論的質疑,也將中國傳統婚禮的習俗文化,通過直接表述的方式,傳播到西方人的閱讀范疇之內。
(二)意譯
在意譯時,則從語言的意義和受眾的實際情況出發,考慮到西方讀者對關中民俗的一無所知,譯者在語言層面對此做出了比較明確的處理,在東西方的理解和認知上架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例如,黑娃與田小娥居住在窯洞中的時候,田小娥為了感激黑娃的解脫之恩,說了一句:“我給你端水遞茶、洗腳做飯、掃地、縫連補綴、做牛做馬都不說個怨字。”“做牛做馬”在英譯本中被翻譯為“be your slave”,而不是“be your cattle or horse”,這主要是由于文化背景不同的人對牛馬的深度理解不同。西方人更習慣與將動物與人類進行平等看待,稱呼家中寵物的時候,用到的第三人稱也往往是“he”或者是“she”,而不是“it”。然而在中國傳統文化里,“當牛做馬”“做牛做馬”就是被差遣、被使喚、被奴役。因此,為了強化這一表達效果,英譯本直接用“slave”(奴隸)一詞代替,以方便西方讀者接受和理解。
(三)直譯與意譯相結合
有時楊先生采取的是直譯與意譯相結合。直譯雖然忠實于原文,滿足了翻譯原則中的“信”,但有時候過分的直譯會引起讀者誤解;意譯滿足了翻譯原則中的“達”,雖然讀者容易理解,卻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原文風格,所以二者結合有時候就是顯得尤為重要。例如,“炕”是關中農村居住文化的主導,遠遠勝過現代城市中人們所熟知的“床”,確切地說“炕”應該是中國北方住宅里用磚或土坯砌成,上面鋪席,下有孔道與煙囪和鍋灶相通,可以燒火取暖的床。如果將“兩頁炕面的土坯”簡單地翻譯成“bed”,顯然缺少了地域文化氣息。英譯本《白鹿原》中,楊孝明先生發揮了英語從句的優勢,對于“炕”用了一種比較全面詳細的翻譯方略:“two pieces of the mud brick in the bed ”,在針對“床”的翻譯同時,加上了“兩頁炕面”的民俗化的詮釋。雖然容易造成西方讀者在閱讀活動中的阻力,卻不至于喪失西北鄉土文化的真實環境寫照。
(四)直譯加注釋
為了保持語言的簡潔,又把文化背景全貌地傳遞給英語國家的讀者,楊先生在譯本中還采取了加腳注的方法,即直譯加注釋。例如,白嘉軒死了四個老婆后,他的老子秉德老漢為他張羅再訂再娶,他勸父親暫緩一緩再說。而父親卻不容置疑地說了一句“再賣一匹騾駒”。再賣一匹騾駒是為了辦嫁妝,在中國文化里男方出嫁妝司空見慣,而楊先生說在美國就沒有這種風俗,而相反結婚時的很多開銷都是由女方負擔。起初他在翻譯時并沒有注意到這樣的文化差異,后來讓他的美國鄰居給他的譯文提建議的時候,鄰居就批注說自己不明白sell one more mule和上下文有什么聯系,所以才有了后來楊孝明先生加腳注的翻譯方法。
二、方言的翻譯
色彩濃厚的方言詞使文學作品有濃郁的鄉土氣息,還能對人物的塑造、烘托氣氛起到一定的作用,突出了小說的文化色彩和地域色彩。《白鹿原》中的方言詞使人們感受到白鹿原村民之間的親和力和鄰里之間的關愛。所以,方言的翻譯要在充分理解原語意思的基礎上,用文化等值觀轉化成相對應的譯文。只有做到文化翻譯等值,才不會讓受眾感到晦澀難懂。在民俗的翻譯中,首要的阻礙因素就是有關民俗語言的翻譯。由于文化意識形態和審美意識形態方面存在著很大差別,英語國家的廣大讀者即使能夠在語言層面斷文識字,但是對于某些詞語的具體認知還是比較生疏。
例如,他(白嘉軒)問:“鬼在哪達?”“哪達”在陜西方言中是“哪兒”的意思。“你去哪達”意思就是說“就是你去哪兒”。地理位置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語言表達。《白鹿原》中方言的使用極其豐富,如“瓜娃”“浪”“咥”等。小說中用這種方言式的對話使人物形象真實貼切,凸顯了小說的地域特色,體現了民族文學的美妙。那么在翻譯的過程中這種方言就必須內化,轉化成譯語讀者所能接受的詞,所以這句話就翻譯成為“where is the ghost?”
例(6):“大大”這個稱呼在全國各地方言都有出現。浙江一些地區把哥哥稱為“大大”;廣東、福建地區用“大大”一詞來稱呼自己的祖父;而在河北、陜西等地“大大”一詞則是稱呼父親的兄弟。因此,英譯本中將“大大”全作為“uncle”來處理,顯然是對陜西的方言進行了了解,同時也體現出了翻譯的靈活性和變通性。所以對于方言的翻譯,譯者一定要先做好相應的漢語功課,才能做到翻譯中的“信”。
三、結語
民俗語的翻譯已不是簡單的兩種文字的轉變,更是兩種文化之間的交流與溝通。中國的文學作品要走向世界,翻譯是一座橋梁,但同時也是一道屏障,作品到底能否被認可和接受,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翻譯。這要求譯者不僅對母語文化有深刻的理解,同時還必須熟悉目的語社會的文化和習俗,做到語言移植和文化移植并重,翻譯時既要符合目的語的表達方式,又要最大限度地保留中國特色,保證民俗文化的內涵得到充分的傳遞,從而賦予作品在不同時空的嶄新生命。在《白鹿原》的英譯本中,楊孝明先生根據實際語境和具體情況的翻譯方法,架起了中西方溝通交流的橋梁,在一定程度上也豐富了人們對于民俗翻譯的認知。
(西北大學現代學院基礎部)
基金項目:本文系西安市2016年度社會科學規劃基金專項項目“西安當代鄉土文學的英語譯介與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6XD1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