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短章

一

“春風朝夕起，吹綠日日深。”無論如何，你都不會相信，嚴冬，帶著最后一絲寒氣悄悄地退怯了。隨之而來的，是一派氤氳和煦的氣息。蒼茫天地間忽然像被什么催趕似的，風漸漸地清亮了，水漸漸地溫潤了，流云散淡天際，晨光映襯黎明，沿河的柳絲急不可耐的泛出融融綠意，伴隨著潺潺的流水聲，顯得那么和諧，有趣。

沿河散步。一位老人帶著幾個小孩子在河邊玩耍，孩子們打水漂，撿石頭，追逐嬉戲，跑得滿頭大汗，一點兒都不嫌累，興奮得停不下來。老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悠閑地曬太陽，任由他們鬧騰，看著孩子們的高興勁兒，老人臉上的笑容一浪一浪的，仿佛滿河蕩漾的春水。

呵！冬天終于過去了。河水蜿蜒，向東而逝。春天總算到來了，一座一座的山巒，一塊一塊的田地也終于醒了。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不甘寂寞的小草鉆出地面，有如潮涌，是不是它們等待這春光已經太久？而越冬的小麥愈加蔥翠，盈盈的色彩鮮活欲出，頃刻間，染綠了一片又一片山坡。

在這大好時節，只要你心里懷有希望，只要你忘記自己的實際年齡，只要你捧出一顆率真的童心，只要你讓自己的眼睛時刻保持清澈，發芽不發芽，開花不開花？長不長葉子，長啥樣的葉子？結不結果，結啥樣的果實？那都是春天自己的事情。一個被陽光暖照的地方，一個被春水恩寵的地方，一個被孩子們的笑聲浸潤的地方，大地是豐腴而敦厚的。

二

每日清晨，都會聞見窗外的臘梅花香，那棕黃色的花朵，嬌嫩柔軟，宛如金色的陽光般明亮寧靜；那淡雅的香氣隱約漫漶，隨風飄蕩，不急不躁，令人浮想翩翩。雖然嚴冬的風霜曾經一次次覆蓋它的外表，又摧折了它的身心，但臘梅泰然的默默開放，似乎正在趕赴與春天的約會，目光始終眺望天空。在北方凜冽的寒冬里，臘梅坦露出生命的頑強與滄桑。她的芳香里洋溢著清風，花蕊中怒放著歡樂，心里呼喚著初春的鳥語花香，每一朵花都像飽含著對春的問候。春天，在回家的路上奔跑，演繹梅花劫。

花園里，這株夾雜在冬青樹之間的臘梅，是幾年前，鄰居從幾近干枯的花盆中移栽進花園的，從此誰也不管不顧。沒想到，今年冬天忽然開放，美麗絢爛得如同織錦。剛開始，院子里幾個小姑娘天天在花下盤旋，用一張白紙寫了“請勿折花”，夾在枝柯間，時刻提醒大家。幾天后，紙頁便被風吹掉，孩子們也過了新鮮勁兒，出入時都不再理會了。可熾熱的臘梅依舊開得疏疏密密，清風拂面，花影灼灼，行人匆匆，還有誰會在意臘梅花閃耀的光彩？初春的花朵總是璀璨在別人的面前，從冬到春，其實僅隔一朵花的距離。

冬春之交，正是萬物孕育的時節，積攢了整整一冬的靈秀之氣，這時已釀成一種抵擋不住的磅礴氣勢，在天地間奔騰，也許我們肉眼看不見，只有迎春的臘梅能夠體會。隨著氣溫的漸暖，臘梅花舒展曼麗的花姿，為花園傾下妍輝的奇彩，蓄滿了詩意，蕩漾著詩行，厚蘊著箴言。不是嗎？對于臘梅來說，嚴冬只是一種過渡，攜引萌動的生命最終到達濃情蜜意的春天，才是真正的目的。

無疑，臘梅是報春者，是冬天通往初春的驛站。這時節——陽光一束一束的深入大地，深入萬物的體內，一種溫度從指間抵達心底，抵達靈魂。

每天路過花園，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撿拾幾朵跌落枯萎的花瓣，積攢晾曬，不知覺間，竟然有了一大捧。干枯的臘梅與枝頭的鮮花相比，容顏并沒有改變多少，只是失卻了幾絲水分，花型未變，尖簇的花瓣小心翼翼的圍攏著隱秘的花蕊，香氣卻藏在褐色的內莢中，不愿顯露，輕輕一觸，花瓣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像小孩子的夢語。靜下心來，與她久久地凝視，把她當做知心的朋友……愛一朵花如此，愛一個季節何嘗不是如此呢？“色輕花更艷，體弱香自永。玉質金做裳，山明風弄影。”這些日漸飽滿的詩句迢迢而來，使我的雙眼盈滿了淚水……

選自趙新平新浪博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