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說關漢卿

李琦

1958年，作為世界文化名人，北京曾為關漢卿舉辦過“關漢卿戲劇創作700周年紀念大會”，開國元勛陳毅為大會題詞。如今又是50多年過去，關漢卿的名字依然璀璨奪目，閃耀文壇。

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關漢卿，留下來不朽名作《竇娥冤》，并以一句膾炙人口的“我是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那么銅豌豆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

“銅豌豆”的出處

這個“銅豌豆”本是關漢卿寫的一首套曲《一枝花·不伏老》，所謂套曲就是一個宮調下面多個曲牌構成，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曲子下面不同的章節，說的是同一個主題故事，但是不同章節用的格式和節奏不一樣。一枝花是調子的名字，不伏老是這個套曲的主題。

我們先來看看關漢卿《不伏老》“銅豌豆”的完整上下文：“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恁弟每誰教你鉆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嚥作，會吟詩、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癥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自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哪，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一直以來，學者們認為這一大段詞就是關漢卿本人自詠其志。單純從文字意思來說，這段話一共說了銅豌豆的三個特征，一是愛好，二是特長，三是志向。

關于愛好，銅豌豆的愛好是梁園月、東京酒、洛陽花和章臺柳，這分別是四個典故：梁園月是指西漢梁王修建的園子，梁王曾經邀請司馬相如等文學大家來賞月，被視為文學雅事；東京酒說的是宋朝首都東京開封城盛產美酒，蘇東坡等文人都熱衷此道；洛陽花是指洛陽牡丹花開時節動京城，文人常常去游覽；章臺柳指代的是唐代韓翃與妻子因為戰亂而離散的情感故事。這四樣，也代表著古代知識分子的四項主要娛樂活動，往高雅里說那就是風月，往低俗里說就是酒、色、情、愛。

特長方面，作為一粒銅豌豆，特長應該包括下圍棋、蹴鞠（古代的踢足球）、打圍（摸骨牌）、插科（講笑話）、嚥作（唱歌），簡而言之就是吟詩作對以及吹拉彈唱等等。

在這段話的最后還說了一粒銅豌豆的志向，那就是即使被打掉牙打斷腿，只要有這一條命在，誰也阻止不了銅豌豆在煙花路上走。

銅豌豆的意義

關漢卿生活在金末元初，民族漢，成分知識分子，在元代，無論是作為一個漢人還是一名知識分子，這兩種身份都表明了關漢卿處于社會的底層，元代的四級等級制度將漢人列為三等，并且取消了科考制度，社會上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的說法，文化人在社會上的地位僅僅高于乞丐，甚至還不如娼妓。

關漢卿的一切可以說是拜那個時代所賜，如果不是處于社會的底層，關漢卿的作品不會關注人民的生活，如果不是取消了科考制度，那么歷史上可能只是多了一個狀元或者是官宦，而少了一個能夠讓世界動容的藝術大師。正是由于作為文化人的關漢卿沒有了出路，所以只能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吶喊，將自己手中的筆當做一把利刃，向著統治階級開刀。

據說因為寫作《竇娥冤》關漢卿曾經被捕入獄，但是關漢卿卻在自己的作品《不服老》中充滿激情，斗志昂揚的表示自己要做“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癥候，尚兀自不肯休。”其堅定的立場讓人不禁動容。

關漢卿也正是像自己作出的宣言那樣，真正的就是一粒“銅豌豆”，為底層的人民追求美好的生活搖旗吶喊，對統治階級進行譏諷與抨擊，《竇娥冤》《蝴蝶夢》《救風塵》《望江亭》等等一系列作品無不表示著這粒“銅豌豆”的“響當當”的堅硬。

關漢卿的個人印記

這就是關漢卿，人生定位僅僅是大千世界里一粒“銅豌豆”，地位不高，默默無聞，卻擁有鐵打銅鑄的堅強意志，有值得炫耀的人生格調和諸多才華的關漢卿；一個脊梁上挺立著家國擔當、胸懷里積蓄對平民百姓深愛的關漢卿；一個具有大無畏精神和陽剛之美的關漢卿。而這正是當代應該發揚光大之精神氣質。

關漢卿傾盡才力和心血創作的社會劇、歷史劇和風情劇，凝聚著向往光明的鮮活時代精神，帶有維護正義、崇尚自由、敢作敢為的精神氣質，閃爍著燕趙慷慨悲歌精神的光華，張揚了劇作家高尚的人文精神，鍛造出了嶄新的藝術精神。

關漢卿在選用題材、表現人物、構架情節等方面，都想方設法使觀者最終看到一幅幅遠比單個人的具體命運更普遍、更深刻的人生圖景。一個人有了這種精神，可越艱難險阻，整個民族有了這種精神，就可泰然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或許關漢卿沒有這么明確的意圖，也沒有意識到他劇作的貢獻、價值及意義，但是，作品大于作家，他的作品實際重量已經大大超過了他創作的意圖。

關漢卿自比“銅豌豆”，重點是前面那一大串形容詞，也就是“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這一串形容詞強調的是百折不撓、堅持本心，說的是身處黑暗卻仰望光明，而不是“銅豌豆”本身。

（責編：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