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目前,“隔代探望權”引發的糾紛不時見諸報端。一方面,法律對“隔代探望”沒有明確規定;另一方面,在中國傳統倫理中,孫輩承載的甚至是整個家族的未來和希望,這種“隔代探望”的情感需求關乎人倫。這種情與法的沖突,既是社會關注的熱點,也是司法實踐中的審判難點。
近日,上海市黃浦區法院對一起特殊的探望權糾紛作出判決,支持失獨老人的探望權,每月可探望外孫兩次,每次半天。
探望外孫遭前女婿拒絕
去年6月,老周夫婦經歷了人生中最為悲痛的白發人送黑發人,獨生女兒毫無征兆突然猝死。而就在事發前半個月,女兒剛與結婚不到兩年的丈夫離婚,外孫小軍出生還不滿100天。接連的變故讓兩位老人一度陷入絕望。料理完女兒的后事,老周夫婦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到了外孫小軍身上。
在女兒與前女婿的離婚協議中約定,小軍的撫養權歸女兒所有,但女兒出事后,前女婿和親家提出讓他們撫養照顧小軍,老周夫婦覺得這也并沒有什么不妥,便同意將小軍送到前女婿處。但讓老周夫婦沒有想到的是,此后當他們前往前女婿住處看望小軍時,卻遭到了前女婿和親家的阻攔,兩家人還為此發生爭執,甚至引發肢體沖突。
為此,老周夫婦多次與前女婿和親家進行協商,希望能探望,但都遭到了拒絕。
要求行使“隔代探望權”
協商未果后,想念外孫心切的老周夫婦向法院提起訴訟,想通過訴訟的方式確認自己享有“隔代探望權”。在訴狀中,老周夫婦提出,希望每周都探望一次外孫,具體方式為周五晚上將小軍接來與自己居住,周日傍晚再將其送回前女婿的住處。
庭審中,老周表示,作為孩子的長輩,探望是權利也是義務,況且外孫是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保護“隔代探望權”,不僅有利于孩子的健康人格,也能消除老人的孤獨感。
而陳先生則認為,法律沒有規定外祖父、外祖母有探視權。陳先生還指出,妻子去世前兩個家庭之間的矛盾就很深,妻子去世后,自己最初是同意兩位老人探望外孫的,但探望過程中經常發生矛盾,在此情況下,繼續讓兩位老人探望孩子并不合適。對此,老周夫婦表示,兩家人此前確實有過矛盾,但希望從有利于孩子角度出發,化解兩家人之間的矛盾。
終審:每月可探望兩次
法院審理后認為,雖然婚姻法中僅規定了離婚后,不直接撫養子女的父親或母親,有探望子女的權利,另一方有協助的義務,但法律并沒有禁止近親屬行使探望的權利。本案中,老周夫婦的唯一女兒已去世,對兩位老人的身體及心理造成重大傷害,使其成為“失獨”老人。老周夫婦是小軍的外祖父母,彼此之間有血緣上的聯系。探望第三代不僅能使“失獨”老人獲得精神慰籍,撫平失去親人的心理創傷,也能將小軍因失去母愛關懷而受到的影響降到最低限度,有利于孩子良好人格的培養,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長。
據此,法院根據本案實際情況,綜合考慮小軍的年齡及生活狀況等因素,確定老周夫婦可在每月隔周的周六上午至小軍的住處進行探望,陳先生應予以協助。同時,法院指出,探望過程中,老周夫婦與陳先生應相互協商,避免發生矛盾影響小軍的正常生活及健康成長。
一審宣判后,老周夫婦提出上訴,對探望次數和方式提出異議,二審經審理,維持了一審判決。
道德義務不等于法律義務
當下,離婚率劇增,家庭變故比例大幅增多,可以說這是一個家庭核心結構變遷加快的時代,相似事件已經并不少見。
在司法實踐中,像老周一樣訴上法庭的情況也逐步增多,但不同判的現象屢有出現。
數年前,江西撫州市南豐縣法院也審理過一起隔代探望的案例:男子艾某與妻子彭某離婚后,艾某的父母經常去探望由女方撫養的孫子。后女方將孩子接到縣里上幼兒園,艾老夫婦仍然經常去探視,有時未通知彭某就將孫子接回家。孩子的母親感到不滿,要求幼兒園除自己以外,不允許其他人探視孩子。艾老夫婦見不到孫子,情緒激動之下與彭某發生爭吵,彭某一紙訴狀將原公婆訴上法庭。南豐縣人民法院一審依據婚姻法第38條規定,支持了彭某的訴訟請求,判決被告艾老夫婦今后未經許可,不得擅自探視原告之子。
目前,涉及隔代探視權的案件類型有三類:一是祖父母、外祖父母單獨提起訴訟,訴請撫養孩子的一方保障隔代探視權;二是撫養孩子的一方訴請中止祖父母、外祖父母的隔代探視權,主要理由是隔代探視影響未成年子女的正常生活和學習;三是孩子的祖父母、外祖父母藏匿孩子,侵犯未撫養孩子一方父母的探視權。
那么,對于此類案件,法院到底應該如何進行判決呢?如果判決“隔代探望”成立的話,沒有法律的現實依據;如果判決“隔代探望”不成立的話,又會傷害老人的心。祖父母能否對孫子女進行探望,仍在法院的概念判斷之下。也就是說,理解不同,作出的判決可能迥然不同。法律應以社會公德與子女權利最大化作為正當性依據,適應這個時代的特點,逐步完善探望權主體。
生活中,可能有一萬種“幸福感”,但血脈聯系、互諒互敬帶來的欣然,肯定是最永恒的幸福感之一。用法律、道德審視自己的訴求,從內心的最柔軟處出發,相信每一個家庭都能越過泥濘與爭執。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