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氣候正義

鄭保衛

“氣候正義”，是氣候變化領域依據社會正義理論提出的一個科學理念。它揭示了氣候變化領域貧富之間的資源鴻溝，為應對氣候變化確定了利益共享與后果共擔的公平原則，和國際氣候治理制度設計的價值導向。

一、氣候正義的內涵及實質

“氣候正義”，是指因氣候所帶來的利益和福祉，應公平地分配給全體社會成員。全體社會成員無論種族、膚色、性別、國籍，均平等地享有參與氣候變化事物的權利，氣候變化所帶來的不利后果，也應由全體社會成員公平承擔。當氣候變化領域的平衡狀態被打破后，應按照均等原則加以重建或恢復。氣候正義體現的是利益共享后果共擔的公平與平等的原則。

只要作些分析便會發現，氣候變化的方方面面幾乎都涉及氣候正義問題。如誰導致了氣候變化？誰有能力應對氣候變化？誰能夠在氣候變化中生存下來甚至受益？誰能夠承受氣候變化的嚴重后果？ 這說明，應對氣候變化繞不開“正義”問題，氣候治理應以氣候正義為基礎，相關的氣候制度也應以氣候正義為價值導向。

“氣候正義”概念的提出，是對應對氣候變化問題的政治倫理回應。其重要價值在于揭示了氣候變化領域貧富之間的資源鴻溝，這也是氣候正義的實質所在。

在世界范圍內，富國與窮國之間有著不同的發展道路和不同的資源占有，同時也存在不同的能源消耗水平。而在一國之內，窮人和富人的生活環境、模式與水平各異，其資源占用和能源消耗也存在巨大差異。這些都涉及氣候正義問題。

氣候變化中不平衡和非正義問題的存在，引發并加劇了發展中國家尖銳的自然問題與社會問題，這不僅帶來了發展中國家物質上的匱乏，也引發了一系列人權及發展問題，同時還加劇了國際間的緊張局勢。

當年胡錦濤曾指出：“氣候變化是環境問題，也是發展問題，但歸根到底是發展問題。”這就從根本上說明了氣候變化所涉及的問題絕不僅僅是環境和生態問題，而是涉及國家、社會、民族，乃至人類發展的重大問題。因此，如何秉持公正和平等的原則，實現氣候正義是國際社會在應對氣候變化過程中必須重視并加以解決的問題。

二、氣候正義的原則及內容

當前學界認為，在氣候變化領域需要堅持四類氣候正義原則，即分配正義、矯正正義、代際正義與種際正義。

（一）分配正義。所謂“分配正義”，是指國家間氣候資源與氣候環境義務的公正分配。

分配正義原則強調，世界作為一個整體，將從氣候變化的國際合作中獲益。先發國家基于道義正當性， 有義務去幫助那些應對氣候變化的脆弱型國家。

（二）矯正正義。所謂“矯正正義”，是指造成損害的主體有責任對被損害者進行修補和賠償。

矯正正義原則強調，先發國家通過排放大量的溫室氣體而傷害了世界其他國家特別是低海拔國家和最容易遭受全球變暖危害的國家。基于歷史與道德的責任，先發國家有義務對應對氣候變化的脆弱型國家提供補償性賠付。

（三）代際正義。所謂“代際正義”，是指當代人要為下代人做出合理回補。

代際正義原則強調，人類共有地球自然及文化環境，當代人在消耗氣候資源的同時，要為下代人做出合理回補，以使下代人有機會平等地擁有自然資源而不至于喪失經濟活力。

（四）種際正義。所謂“種際正義”，是指在氣候變化語境中要關注人與自然界其他生物物種之間正義性。

種際正義原則強調，在氣候變化語境中， 除了要關注人與人相互之間的正義性之外， 也須關注人與自然界其他生物物種之間的正義性。人類在增強征服自然能力的同時也帶來了環境危機和生態退化，為此需要作出補償，要通過生態保護等措施來促使人與自然和諧相處。

要實現氣候正義，就須遵循這四類原則，促成這四方面的氣候正義。

三、氣候正義的制度設計及規范

近些年來，為促成建立一個符合氣候正義的國際氣候制度，規范應對氣候變化行動，國際社會主要圍繞以下六個核心要素進行制度設計，并希望通過這些制度設計來規范應對氣候變化行動，促成氣候正義的實現。

（一）責任要素。立足于“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及“歷史責任”原則， 依據各國歷史排放造成的現實影響， 明確各國對減緩全球變暖所共同承擔的道義責任。

（二）能力要素。根據各國當前發展水平， 遵循能者多勞原則，在制定減排方案時考慮各國的經濟發展階段、減排技術水平及減排能力， 推動各國實施減排行動。

（三）需求要素。根據按需分配原則， 優先考慮基本需求的滿足和最脆弱群體的利益， 增進發展中國家和貧困群體的福利水平與可持續發展能力。

（四）成本效率要素。充分利用自由市場機制， 實現應對氣候變化的成本和收益在不同國家、群體和個體之間的最優分配。

（五）平等協商要素。在談判和決策機制上繼續實行“一國一票”的原則， 氣候變化各締約方平等地行使權利并履行相應的義務。

（六）全體參與要素。確保絕大多數利益相關主權國家能夠參與國際氣候談判， 共同履行減排義務。

四、啟示

氣候正義理念體現的是公平和平等，強調的是利益共享和后果共擔，為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確定了正確的行動原則和制度規范。它告訴我們，一個國家的氣候政策必須建立在氣候正義的基礎上才具有正當性。

按照氣候正義原則，相關氣候政策的制定要以氣候正義理念作統籌考慮，并作適度傾斜。具體說，就是要向氣候變化的受損害主體傾斜；向氣候變化的弱勢群體和弱勢者傾斜；向愿意承擔節能減排責任的企業和群體傾斜；向能夠為清潔能源建設做貢獻的企業和群體傾斜。

在本國范圍內，政府相關氣候政策的制定也可以參照這一理念來規制氣候變化過程中所涉及的各種問題。政府可以通過政策設計來體現共享共擔共治的應對氣候變化價值導向，對那些能源消耗和碳排放大戶，對那些造成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的企業和群體要使其多承擔責任，并進行必要的賠付補償。而對那些氣候變化受損害者，對那些氣候變化弱勢群體和弱勢者，對那些愿意承擔節能減排責任的企業和群體，和那些能夠為清潔能源建設做貢獻的企業和群體則要進行政策保護，給予政策傾斜。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氣候傳播項目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