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吃飯

周海亮

周末，周小五想請三個人吃飯。三個人中，有兩個是他的上司，還有一個是和自己相處多年的好朋友，對他來說都很重要。周小五提前一天就分別打了電話，每個人都說沒問題。于是，周小五在酒店訂好包廂，早早地趕到了。

服務生介紹說，酒店有一種火鍋套餐，分180元、380元和680元三個檔次。周小五不假思索，挑了680元這一檔——請這幾個人吃飯，最重要的是面子。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請的人一個也沒到，周小五就給其中一位上司打電話，問他現在到哪里了。上司在電話里先是一愣，接著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氣，說：“呦，真不巧，剛才一個重要客戶要我去一趟，事關重大，不能到了……”

周小五說：“沒關系，您忙您的。”說完，他把服務生喊過來，“請把套餐換成380元錢那檔的，有位朋友不能來了……”

這時，電話響了，是另一位上司打來的，說家里出了點兒事，去不了你那兒了……

周小五失望地問：“必須您親自處理嗎？”

上司說：“是的，實在不好意思……這樣吧，下個周末，我安排。”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周小五也只好認了。他又一次喊來服務生，尷尬地問：“能不能換成180元錢那檔的？”

服務生有些不樂意了，周小五連忙賠著笑臉解釋，又有朋友不能來了，不想浪費。

只剩那位和自己相處多年的好朋友了，周小五心里嘀咕，這么要好的哥們兒，其實到門口吃個大排檔，60塊錢就能吃得樂呵呵的，這頓飯是請得有些多余了，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哥們兒肯定快到了，還是別換地方了。于是，他就讓服務生趕緊上菜。

菜很快上齊，煮鍋開始沸騰。服務生指著幾盤生肉和蔬菜，問：“現在下鍋嗎？”

周小五點點頭，服務生就將幾盤菜倒進了煮鍋。

想不到的是，這時哥們兒也打來電話，說今天下午身體很不舒服，正在醫院打點滴，不能到場實在對不起，改日一定擺酒謝罪。

周小五好一陣沮喪，沮喪過后又為難了：這滿滿一桌菜，他一個人怎么吃呢？好多菜已經下鍋，根本不能打包。

這時，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這次是父親打來的：“今天能回家嗎？”

周小五在新城區上班，父母還住在老城區，盡管離家并不遠，但他很少回家，因為每天有做不完的事。

周小五有些不耐煩地說：“太忙了，回不去。”

父親說：“你要是有空就回來看看吧，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你媽老是念叨你。”

周小五尷尬地嘿嘿了幾聲，說：“真的有點兒忙。”

父親又問：“你現在在哪里？”

周小五說：“在酒店……哦，對了，你和我媽吃過飯沒有？要是沒吃，你們就過來一起吃吧，我在這里等你們。”

父親在電話那頭愣了一會兒，然后問周小五：“你剛才說……讓我們和你一起吃飯？”

“是啊，請你和我媽來吃飯。”周小五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很誠懇。

“我們這就打車過去。”父親的聲音很激動。

放下電話，周小五忽然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畢業五年來，自己請過的人不知有多少，卻沒有請父母吃過一頓飯……

父母十幾分鐘就趕了過來，臉上全是笑容。一家人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一起吃飯，吃一份最低檔次的套餐。

周小五要了三瓶啤酒，分別敬了父親和母親一杯酒。他將酒一飲而盡的時候，心里突然涌出想哭的感覺。

吃完飯，周小五和父母一起回了老城區的家，在家里住了一個晚上……

星期一上班的路上，正好碰上與父母同住一個小區的一位同事。同事以一種欽佩的語氣說：“昨天你爸媽在小區逢人便講，說你請他們在大酒店里吃了一頓高檔飯……”

周小五聽了一愣，一下子淚流滿面。

（摘自《北方新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