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的柔軟心

干露

我時常在微信朋友圈曬照片，再配上文字，只為了讓自己在每天繁雜瑣碎工作的同時，不至于疏忽怠慢生活的細節，留下一些類似“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痕跡。

（一）

我又采擷到兩件有意思的小事。按照慣例，我會和班上的同學們細細分享；在這里，也呈現給大家。

教師節，學校給每個老師發了一個大大的蘋果。我洗干凈了蘋果和吃中飯的碗，打算將蘋果削皮后切成48小塊，插上牙簽，課間給班上的48個學生分著吃。

從蘋果底部開始，避開蒂眼兒，刀鋒旋過凹凸不平的果肉，削下第一圈果皮之后，第一次清楚發現了一朵“花兒”。想起曾經的一篇課文《蘋果里的五角星》，不禁驚喜于自己的收獲。我用手機忠實地拍下在辦公室削蘋果的每一個步驟，便于語文課上給全班同學看蘋果里的這朵“花”的誕生過程。

在吃掉這個被切成48份的蘋果之前，我拈著“蘋果花”給大家看，贏得一片嘖嘖贊嘆。

“物語”這個詞是有它的準確定義的，大致是日本的一種文學體裁，就是故事。我更喜歡自己對“物語”的理解，就是任何事物包含的語言。不會說話的，不代表不可以傳遞信息。今天這個蘋果的“物語”，意思就極其豐富：食物的分享、換個角度的新發現、老師的情意等等。

我在班級領著學生養過花，以往的故事很多，大多是動態特征明顯的，比如：澆水、曬太陽、清理不幸打碎的花盆。

這次我在家養黃百合，耐心觀察并用照片記錄的是黃百合的生長片段，尤其是凋謝的那些細節。

表面上觀察黃百合的凋零，學生會抓住清早起床，看見花瓶周圍無聲無息地“花落知多少”，花瓣翻卷著、倚靠著，斜斜地躺著，十分優雅。聯想起《紅樓夢》里林黛玉的葬花，那是一種多愁善感；不忍心拾起仍有香味的花瓣扔進垃圾簍里，或許就是憐香惜玉。于是，敗了的黃百合，不論是在花瓶里，還是在桌面上，都具有魅力。

深一層的意思，恐怕是需要大人引導的。“落花，成花。人生何嘗不是換一種姿態，依舊美好。”這是我寫下的兩句。這是我悟到的黃百合的“物語”之一。

此時，推薦學生閱讀林清玄《你心柔軟卻有力量》一類的課外書，啟發與收獲，因人而異，各有千秋。

（二）

我用這種方式與這個班的學生交流，差不多進入第三個年頭。

五年級上學期的第一課，就是《師恩難忘》。借用課后一道習題：理解“談起往事，我深深感謝老師在我那幼小的心田里，播下了文學的種子”這句話，我讓學生回憶與我相處的這幾年里，見到我播下了哪一類種子。以下節選一些學生的相關文字。不是標榜自己的作為，而是感慨于學生內心的柔軟。至少，這種柔軟心，是我期望他們擁有的。

“我的爺爺去世了，我心里很難過。干老師下課就找我聊天。她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撫我，使我心情平靜下來。接著，干老師憂傷地跟我說起她帶學生團出國時，自己外公去世的往事……干老師讓我明白“逝者安息，生者平安”的道理。我的爺爺在天國一定不想看到我為他傷心欲絕、痛哭流涕的……”（學生劉可怡）

“干老師托著一個玻璃魚缸進了教室，魚缸里有兩條魚，一番觀察討論之后，我們終于明白干老師是為了《辛p充習題》上提到的“童魚”，特意準備了單尾魚和雙尾魚讓我們湊近看個究竟。她還借崔雅婧和鐘可涵的辮子打起了比方：崔雅婧扎的馬尾辮就像單尾魚，鐘可涵的兩條麻花辮就像雙尾魚。”（學生任家欣）

“教師節那天，我們祝干老師節日快樂，干老師決定送給全班每一個人一個擁抱。大家潮水般地排好不算筆直的隊伍，伸長脖子等著抱抱。終于輪到我了，我張開雙臂環抱著干老師的細腰，又不好意思抱得太緊，還是干老師直接給了我一個熊抱，我的心里暖暖的。”（學生朱栩銘）

“四年級的時候，我們班搬到了沒有空調的西樓教室，九月里熱得人心煩氣躁。干老師引著我們觀察窗外，看比四層樓還高的梧桐樹，瞧探著腦袋往教室里長的爬山虎，還密切關注鳥窩里的一家子。多姿多彩的窗外，趕走了炎熱的秋老虎。”（學生段雯鈺）

“黃潤寅下課時不小心，被門把手刮破了上衣，干老師翻出了自己兒子的備用衣服給黃潤寅換上；七班的老師在校園里發現了一只流浪小奶貓，干老師安頓好它，還特意讓家人送來了羊奶粉給小奶貓充饑；全班同學參加體能測試，干老師買來酸奶給每個同學一盒補充體能；全班家長來開家長會，干老師給每位家長準備了獨立包裝的面包片……”（學生鐘悅然）

“春游去的是莫愁湖，起初，大家都提不起興趣。干老師帶領我們分組觀察植物、動物，她陪著我們下到干涸的溝底，扒開草叢看蛇莓，走近認識黃菖蒲，翻開石塊逗逗西瓜蟲。遇到實在弄不清的，干老師還現場拍照發到班級QQ群，向家長們求助。這真是最愉快的一次莫愁湖之行。”（學生劉思彤）

“集體晨會全校退場，一只蝴蝶停在一個高年級的姐姐身上，她揮動手臂打算趕走蝴蝶。當蝴蝶落在地上后，這個大姐姐伸腳要踩扁它。干老師趕緊讓我們三個女孩子眼疾手快地拈起蝴蝶，還暗示我們將蝴蝶放在操場邊的花壇里。我突然發現，這只蝴蝶的生死，就在我們的一念之間。”（學生崔雅婧）

“去年的圣誕節是一個霧霾天。干老師打趣說，霧霾可以掩護圣誕老人送出神秘的禮物。結果，干老師真的帶來了她媽媽親手用龍井茶葉煮的蛋，每個茶葉蛋被一個食品袋裹著，全班48個同學，人人都有的吃。拿到手的茶葉蛋，還是熱乎乎的呢！”（學生董雅涵）

“干老師捏住鏡框，把近視眼鏡從鼻梁上取了下來，隨后慢慢收起鏡腿，小心地將折疊好的眼鏡放在講臺上……她用眼神傳遞著用意，原來她是借這副眼鏡，教我們拆分動作，否則，習作就無話可說了。”（學生鐘可涵）

“我清楚地記得三年級學寫習作時，干老師在我本子上寫的評語：‘一個普通的題材，寫出了鮮活的感覺，這就是文字的魅力！從此，我一直自信地認為我是會寫作的，字里行間是會飛出夢來的……”（學生陳宇軒）

這些都是各種各樣的種子：關于知識、觀察、愛、感恩、生命等等。

我心柔軟，卻有力量。語文，是小學六年的教科書，是由內而外的熱愛，是剝絲抽繭的清醒，是字詞句段的靈動，是喜怒哀樂的交融。語文，有情有義。

（作者單位：南京市游府西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