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閻真,好名字!
《活著之上》,好書名!
這是我初聽這兩個名字時的第一反應。
無巧不成書。沒想到閻真其人其書,從此在自己后來的文學活動中,成為異常重要的內容之一。
這不,四年后的今天,《中關村》雜志美女編輯約我寫作家,首先想到了閻真。
可是,或許真話難講,或者說真經難念。真要寫閻真,頓覺手中的這支拙筆,似乎比以往沉重了許多,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久久不聽使喚,一時不知從何寫起……
相由心生,正苦思冥想,常掛在嘴邊的幾個字突然鮮活起來,躍然紙上一一好人閻真,對,沒錯!閻真在筆者心中的位置,不亞于曾經密切交往過的作家路遙、陳忠實和張賢亮。
想想自己幾十年來闖蕩江湖,南下北上,辦廠辦公司辦各種活動,所認識的普通人多以萬計,熟悉的親朋好友及員工同事也有上千,交往的名人至少過百。但真正值得一寫的好人級別的“好人”,卻屈指可數。
我心里盤算,若列個“高玉濤熟人界十大好人排行榜”,閻真入選前十,當之無愧。
問題是人家閻真先生,30多年前就是北大才子,加拿大訪問學者。如今集路遙文學獎得主、湖南省作協副主席、中南大學教授、博導、文學院長等等官銜及國家級榮譽桂冠于一身,怎么可能屈就你老高一私人什么排行榜呢?
呵呵別逗了,也別浪費筆墨,趕緊說正事兒吧。
常言人一過百,形形色色。
現在,讓我們正式回到好人閻真的主題上來。
“路獎”之緣
記得距首屆路遙文學獎評選揭曉日,滿打滿算只剩二十幾天了。
可是,據評委會秘書長簫夏林稱,今年沒什么有份量的好作品,特別優秀的長篇尚未發現。
大約是2014年的11月中旬,老蕭無精打采地對我說“還沒看到好書,怎么辦,老高?”
我說好辦,沒有就空缺唄,寧缺勿濫。
老蕭看著我噗哧一笑“造,咱路獎評選,必須公正、嚴格、硬氣沒錯!但是,首屆就來個空手道?總歸不得勁兒!”
我聽了冷靜一想,說的也是。第一炮沒打響,怎么講都不正常。再者,本來文學圈一直視“路獎”為山寨版,笑我外行,稱老蕭另類(文壇獨行俠,余秋雨克星),真評不出個好作品,無疑成為文壇的笑料,并且正如連發猛文批“路獎”的清華教授肖鷹所指責的那樣“一場鬧劇!”。
老蕭聽后臉上表情立馬嚴肅、凝重起來。
我看《文藝報》《十月》《文學評論》等報刊發了許多文章,盛贊賈平凹的《老生》,這書到底怎樣?
“不咋地!硬著頭皮看完,無病呻吟,上不了臺面。至于這些連篇累牘的評論文章,都是文學圈哥們弟兄相互抱團的吹捧話!”老蕭直言快語地評價道。
劉慶邦的《黃泥地》呢?我看其他評委老師的評價比較好。
老蕭想了想說“是可以,肯定好于老賈的作品。作為中篇不錯,但就長篇來論,文本份量不夠,缺乏藝術高度。”
過了幾天,我又問老蕭看到好作品沒?
老蕭說“嗯,有好戲了,最后一期《收獲》剛發表的這部不錯,我正聯系作者要電子版全文本發所有評委閱讀。”
什么作品,哪位作家?
老蕭說“描寫高校知識分子的,書名《活著之上》,湖南作家,姓名是閻王的閻,真假的真。”
我聽后,除了像本文開頭連叫兩個好外,一種“開門大吉”的感覺油然而生。
心里聯想著《老生》、老生,還沒生就老了!
《黃泥地》、黃泥地,尚未開張倒先黃了!
《活著之上》、活著之上,不但活著,還之上呢!
是我唯心求吉慶?還是天意本該如此?抑或文曲星路遙在上蒼保佑?
但愿!
于是,趕緊找來《活著之上》,連夜挑燈閱讀,語言生動,故事有趣,吸引我幾乎一口氣看完。
書中聶致遠、蒙天舒等主要人物的名字和命運,包括作家閻真,印象之深刻,一一進入了我的腦海,揮之不去,有時聊天提起《活著之上》,能張口說出他們的名字.....
如同任何一首好詩、一部好電影一樣,能夠讓人記住它的名字,八成都是好作品。所謂流行,就是這么來的。
果不其然,閻真憑借五年磨一劍之力作《活著之上》,在終評審角逐中,接連擊敗賈平凹、劉慶邦等名家,高票勝出,一舉斬獲首屆“路獎”桂冠。
但是,對閻真來講,獲得“路獎”,未必是什么好事兒。摘取民間“路獎”之時,也許就是失去官方“茅獎”之日。
在人們眼里,“茅獎”是什么?是廟堂、國歌、紅地毯、官位高升、全國勞模、政協委員、人大代表等榮譽紛至沓來、獎金50萬現大洋、省市區縣鄉各級政府配套N多獎勵、作品發行量猛增、影視劇改編優先等等,等等數不清的好處與實惠。
“茅獎”更是中國作家的一個夢,例如王蒙先生,夢求“茅獎長達40多年后,才在82歲高齡上圓了“茅獎”夢。
再說精確點,“茅獎”就是榮華
富貴。
現在的情況是“路獎”選擇了閻真,并非閻真想要得“路獎”。是“路獎”發現了《活著之上》,當然,“路獎”能夠首戰告捷,靠的也是《活著之上》。
直到評選結果公布了,閻真還蒙在鼓里,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有個“路遙文學獎”。
某種程度上講,“路獎”半路中橫插一杠子,很有可能阻礙了閻真的“茅獎”之路。
由此看來,閻真的“路獎”之緣,吉也,兇也?還真成了待解之謎。
“茅獎”之謎
其實,閻真以五年創作一部作品的嚴謹態度,立足于中國當代文壇久矣。
也可以說,若對中國實力派作家排座次,閻真不到場,一定是殘缺的。
閻真代表作《滄浪之水》,早在12年前理應獲得第七屆“茅獎”,誰知卻因作品題材涉及反腐敗而“被”勸退評選”一一盡管閻真并不愿意!
不僅于此,以《滄浪之水》改編的23集電視劇《歲月》,雖然由一線明星胡軍、梅婷出場主演而非常精彩好看。但居然連小說書名和作家閻真的名字都沒讓出現?委實令人匪夷所思!
閻真憑借《滄浪之水》的藝術高度,理所應當斬獲“茅獎”卻末能如愿,但千千萬萬讀者和社會公眾,將最專業、最珍貴、最具公信力的“中國公眾文學獎”頒給了閻真一一《滄浪之水》一版又一版再版了70多次,發行量近百萬冊,和路遙的《平凡的世界》一樣,成為名副其實的暢銷書、常銷書!
據說時任中國作協副主席的陳建功曾專程前往長沙,代表“茅獎”評委會善意“規勸”閻真退出本屆評選,并承諾下一屆或下下一屆一定給閻真保留一個“茅獎”名額一一當然,在其作品的確優秀的前提下。
各位注意,這段話里“五個一”字和“四個下”字的同時出現,似乎預示著閻真“茅獎”之路的某種宿命?
2015年1月9日,《活著之上》出版首發式新聞發布會在北京隆重舉行。據主辦方湖南文藝出版社劉清華社長透露“本社在全國書市為一本書單獨召開發布會尚屬首次。”該社為《活著之上》沖擊“茅獎”所下功夫之大可見一斑。
閻真的同班同學、中國作協副主席、“茅獎”當家人李敬澤出席并盛贊《活著之上》,并且高談闊論達半小時之久。他說“《活著之上》是艱巨的精神敘事。閻真的小說一直是與地心引力的斗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力圖證明:人不是注定如此的動物,人的光榮是在不可能中探求可能。”
著名文學評論家白燁緊隨其后,侃侃而談,妙語連珠,高度評價《活著之上》是一部直擊學術腐敗的扛鼎力作。
本人有幸應邀出席發言,并與李、白和當當網總編輯同座嘉賓席,還有幾十位首都主流媒體記者共同見證了李、白兩位中國文學權威盛贊《活著之上》這一景觀。包括現場錄音錄像及相繼見報見刊的諸多新聞報道,也留下了歷史紀錄。
接著,第九屆“茅獎”評選在2015年5月份拉開帷幕。
就在“茅獎”評委開始投票之際,有人給閻真出主意“你應該備足銀子,到李敬澤府上拜拜碼頭,畢竟同窗,何況你還當過他的班長,不看僧面看佛面。否則,‘那什么?你懂得!呵呵。”
閻真憨笑著說“正因為是同學,我才不能上門跑關系,再說私下活動不陽光,對其他作家也不公平,還是讓作品自己說話為好。”
《活著之上》果然不負眾望,在兩萬部參評作品中脫穎而出,經過六輪投票一路過關斬將,以得票前6甲的優勢進入最后的終審對決,吊詭的結局出現了,閻真又一次被“潛規則”拒之門外!媒體和輿情紛紛質疑前5名均為內定名單,文壇獨行俠蕭夏林更是連發幾篇萬字長博文,點名道姓揭露“茅獎”暗箱操作內幕。
那么,如此杰出的優秀作品,為何總是“被”止步于“茅獎”呢?個中原由是什么?我想不用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但是,全國最新圖書發行數據表明,短短兩年時間,《活著之上》已經第五次再版了,發行量不但沖破20萬冊,而且網絡和手機閱讀量日日、月月、年年在增多,當然是數以萬計或數十萬計的增長著。
為此,可以大聲地說,千千萬萬的讀者再次向閻真,向《活著之上》頒發了“中國公眾文學獎”!
“褒獎”之聲
《活著之上》新書發布會上,閻真暢談創作感想時,我好奇地觀察著他的一言一行,并試圖將他和他所塑造的主人公聶致遠對號入座。
印象中,閻真的言談舉止和聶致遠很相像。高個,國字臉,架一副黑框眼鏡,差一歲奔六的年齡,但頗顯年輕,也就四十歲出頭的樣子。似乎不修邊幅,卻不失儒雅,衣著十分樸素,一看就是厚道人。說話很隨和,滿眼流露出真誠真實的氣息,使人明顯感受到他內心世界的善良。
閻真用一口地道的長沙話回答媒體提問“《活著之上》書里面的人物故事,全都來自于日常生活。一種是我認識、了解、接觸并切身感受到的;一種是我親眼看見、觀察到的;一種是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熟人同事聊天時我聽到的或講給我知道的.....”
閻真還說“我與路遙的不同在于“我是用心血寫作,而路遙是用生命在創作。”
當天晚上,我約了孫郁、解璽璋、張丁、蕭夏林、李杰、龔湘海等專家學者和閻真一起聚會。
在此之前,我曾和老蕭合計,見到閻真時和他商量,希望他從“路獎”10萬元獎金中拿出5萬捐給路遙家鄉的貧困小學生。
誰料,沒等我們張口,閻真主動提出10萬獎金捐給路遙家鄉和他所扶貧的湖南瑤族小學生。
閻真慷慨助人的高尚品格十分可貴,我想如果路遙在世也一定會倍感欣慰,肅然起敬。
而且,就是這次聚會,好人閻真四個字已然刻在了我的心上。
值得一提的是,孫郁、解璽璋、張丁三位老師又一次來為“路獎”站臺,包括閻真的捐款義舉,不僅使大家產生敬意,也直接和間接為“路獎”凝聚了新的力量一一即有意支持首屆“路獎”頒獎大會的青島即墨市政府副市長李杰,親眼目睹了此情此景,顯然使他堅定了支持“路獎”的決心!
當然,與此相反的現象時有發生。
例如,閻真將10萬獎金全部捐贈貧困小學生的善舉,許多媒體得知后卻視而不見,鮮有報道。
而旦凡有關“路獎”的爭議、質疑等傳言,無論是否事實,媒體便會聞風而動十分熱衷,不惜版面爭相報道。
正應了那句老話“老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
首屆“路獎”文學周從北京~青島~延安~清澗~靖邊~榆林~西安~天津再到北京,輾轉大小7個城市,行程幾千里,主角閻真應邀為清澗中學、榆林學院、西北大學、南開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單位作了六場報告和講座。按文學界當下的慣例,應該發“紅包”,更應該拿“紅包”,但閻真都予以推辭,分文不取。
首屆“路獎”在青島舉行的“中國長篇小說年度論壇”會上,閻真主題發言后,我提出《活著之上》影視劇、話劇改編的協議價格等事宜?閻真說“象征性收一元錢,交給你們去運作,所獲收益全部作為路獎獎金鼓勵優秀作品”。
我聽后心里熱熱乎乎,眼睛跟著也熱。一邊仔細端詳閻真憨憨的模樣,一邊在心里想,來世當女人,一定嫁閻真。
還有幾件小事,也讓我感到很是溫暖。
2015年清明節,我和閻真、李建軍、冉勁松、蕭夏林等一行專程到延安大學文匯山上,為路遙掃墓。半山上有一孔土窯洞,風吹雨淋,雜草叢生,年久失修,門窗早已破爛不堪。閻真看見好奇的問“這是什么?”我說這才是真正的陜北窯洞,路遙就是出生在這樣的土窯洞里。閻真聽了不顧滿地礦泉水瓶子、方便面袋子、煙盒等垃圾,深一腳淺一腳走到窯洞口探頭看了好一陣,神情凝重地直搖頭,雖沒說話,但他內心里一定為路遙所處的惡劣環境而難過!記得我當時用手機拍照留下了這一畫面。
第二屆“路獎”頒獎典禮,閻真應邀專程來京代表“路獎”評委會,給《黃埔四期》的作者、他的老鄉何頓頒獎。當組委會聯系給閻真預訂往返機票時,他說“不用,我自理,‘路獎太不容易了!”
第三屆“路獎”頒獎典禮,閻真收到邀請函后,發來信息“高老師好,我主持研究生論文答辯,這次請假了啊!”就這“請假”二字,讓我感動了許久。諸如此類的“好人好事”,據熟悉閻真的湖南朋友講,在閻真身上像家常便飯。閻真的良好口碑在長沙文學界或他所在的單位人所共知。
“做一次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我覺得用這句話評價閻真毫不為過。
行文至此,感覺越寫越像表揚稿了。
打住!否則,完全因水平所限,反而將閻真本真的儒雅形象寫庸俗了。
今天是2017年6月7日,在我今后的人生當中,將每年的6月7日確定為“閻真日”。
他值得我寫了以上文字,更值得一生敬重,因為好人閻真,是個不一般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