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馨遙[重慶工商大學派斯學院, 重慶 400060]
學林漫錄
關于《紅樓夢》精湛對話藝術之語用賞析
⊙魯馨遙[重慶工商大學派斯學院, 重慶 400060]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代表了我國古典小說中的最高藝術成就,其人物對話語言藝術一直以來都受到紅學界和語言學界的廣泛關注。研究表明,在小說中,大多數對話場景都是多方參與的。有第三方交際者在場旁聽和偷聽的多方會話方式對于小說塑造人物形象和構建立體交際空間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而某些“指桑罵槐”型的多方會話更加明確地體現出小說在人物形象刻畫和人物關系描寫等方面簡潔而生動的語言藝術特征。本文通過對《紅樓夢》小說人物的幾個對話片段的分析,解讀《紅樓夢》。
《紅樓夢》 對話藝術 語用賞析
語言的藝術就是文學,作為文學作品中的對話,那就更是藝術中的藝術了。很多杰出的文學作品、成功的小說,都蘊含著豐富的對話藝術,那么,這其中,曹雪芹所著的《紅樓夢》就堪稱對話藝術中的巔峰之作,更是一部中國語言藝術的頌歌。
曹雪芹所著的《紅樓夢》被稱作“我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代表著我國古典小說的最高峰。對于《紅樓夢》中精湛的人物對話藝術,已經有很多學者進行了相關的研究,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本文選取了幾個片段,對其中的人物對話進行賞析。
眾所周知,曹雪芹的《紅樓夢》清晰地刻畫出了每一個人物的人物性格,這大部分都是由人物對話表現出來的。對于人物對話的描寫,在曹雪芹的筆下絕對是按照個人的人物性格來描寫的。當看到某句話的時候,它只能從這一個人口中說出,換一個人之后,整句話的意思就改變了。不論是賈寶玉還是林黛玉,或者是襲人還是劉姥姥,又或者是薛寶釵還是王熙鳳,只需要幾句單純的對話,就可以清晰地看出說話人的性格特點,而且絕對不會出現張冠李戴的現象。例如在小說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中,寫寶玉與黛玉拌嘴斗氣的一段對話:
寶玉道:“何苦來!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黛玉道:“偏要說死,我這會子就死!你怕死,你長命百歲如何?”寶玉笑道:“要你只管這樣的鬧,我還怕死呢?倒不如死了干凈。”黛玉忙道:“正是了,要這樣鬧,不如死了干凈!”寶玉道:“我說自家死了干凈,別錯聽了話賴人。”黛玉啐道:“我難道叫你疏她,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為的是我的心!”寶玉道:“我也為的是我的心。你的心!難道你就知道你的心,絕不知道我的心不成!”黛玉聽了,低頭不語。半日,說道:“你只怨人行動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慪人難受;就拿今日天氣比,分明今兒冷些,你怎么倒脫了青狐披風呢?”
從這一段對話中,能夠明顯看出,林黛玉是個性情孤傲、清高,但是又牙尖嘴利,嘴上得理不饒人的人,而在對話中,我們同樣可以看出林黛玉對于賈寶玉的愛意和關心,將黛玉的些許妒忌心理以及賈寶玉的癡情,都十分準確地刻畫了出來。在這段對話中,作者首先把握住了要描寫的人物的身份、社會地位及性情,然后通過對話,讓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再看第二十七回中寶釵偷聽墜兒和小紅的談話情境:
寶釵在外面聽見這話,心中吃驚,想道:“怪道從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盜的人,心機都不錯。這一開了,見我在這里,他們豈不臊了。況才說話的語音,大似寶玉房里的紅兒的言語。他素昔眼空心大,是個頭等刁鉆古怪東西。今兒我聽了他的短兒,一時人急造反,狗急跳墻,不但生事,而且我還沒趣。如今便趕著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個‘金蟬脫殼’的法子。”猶未想完,只聽“咯吱”一聲,寶釵便故意放重了腳步,笑著叫道:“顰兒,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說,一面故意往前趕。那亭內的紅玉墜兒剛一推窗,只聽寶釵如此說著往前趕,兩個人都唬怔了。
在這段描述中,寶釵偷聽紅兒和小紅談論隱私,怕被發現而想出了“金蟬脫殼”的方法,通過她自己一人偽造多人在場的場景,轉而讓自己成功脫身。這篇對話成功表現了薛寶釵精明、圓滑的性格特征。這里,寶釵僅僅說了十來個字,但是作者所刻畫的形象既生動,又直觀。作者這種富有立體感的描述方式所達到的效果遠遠超出了大篇幅的描述。
人物的內心世界也可以通過對話準確地體現出來,我們可以通過林黛玉初進賈府的時候的場景及對話描寫中看出來。在林黛玉初次進入賈府的時候,作者讓賈府中女主人們全部都亮了相,這其中,王熙鳳又是著重描寫的:
一語未完,只聽后院中有笑語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思忖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如此,這來者是誰,這樣放誕無禮?”……賈母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辣貨,南京所謂‘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稱呼,眾姊妹都忙告訴黛玉道:“這是璉二嫂子。”……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一回,便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嫡親的孫女兒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里心里放不下。只可憐我這妹妹這么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呢!”說著,便用帕拭淚。賈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又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別再提了。”熙鳳聽了,忙轉悲為喜道:“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了老祖宗了,該打,該打!”
在上文這段精彩的對話描寫中王熙鳳明面上假借與林黛玉說親熱話,實際上著實奉承了賈母一番,她所說出的每一句話的含義都不僅僅是字面的意義。明面上夸獎林黛玉“標致”,但是后面加了一句“通身的氣派不似老祖宗的外孫女兒”,又是在贊美了賈母的氣派;明面上說林黛玉“命苦”,但實際上又在講賈母接林黛玉來賈府這一行為的慈悲。每句話都沒有離了賈母這個中心點。又說“一見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竟忘了老祖宗”,但實際上這句話仍舊是在討賈母歡心,她知道賈母心疼林黛玉,這樣說最能夠讓賈母滿意。在這里,作者并沒有用任何高雅或華麗的辭藻,但是一個圓滑機巧、討好賣乖的人物形象已躍然紙上。王熙鳳主要是仗著賈母的喜愛和庇護才能成為賈府的管家,所以,她必須要時刻關注著賈母的動向,任何的言談舉止都要看著賈母的眼色行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討賈母歡心的機會。曹雪芹就是因為把握住了王熙鳳的這種心理,才能夠描寫出這種符合王熙鳳的對話特征。從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出,曹雪芹正是在這種看似平凡,實則匠心獨具的人物對話的精當描繪中,畫出一幅人物圖。由于作者借助了人物對話傳神的描寫,順利地將讀者帶到特定的生活情景中去細細體驗,使讀者產生聯想,并通過解讀人物的言語去透視人物復雜的心理活動,去理解言語與思維之間既矛盾又統一的特點,讓讀者獲得一種高級的審美享受。
在《紅樓夢》中,人物對話除了能夠塑造出人物形象之外,還具有很多其他的功能,如作為結構手段、交代背景、烘托主體等。人物的對話一方面能夠推動情節的發展,另一方面還具有相互印證的作用;同樣,在不同的場景、時間、地點,在場人物不同,人物的對話所表現出來的內涵也不同,同時表現出來的人物特點也有很大的不同。小說中第四十四回有這樣一個關于賈璉與鮑二家偷情時的對話片段:
鳳姐來至窗前,往里聽時,只聽里頭的說笑道:“多早晚你那閻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賈璉道:“她死了,再娶一個,也是這樣,又怎么樣呢?”那婦人道:“她死了,你倒是把平兒扶了正,只怕還好些。”賈璉道:“如今連平兒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兒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說。”……鳳姐聽了,氣得渾身亂戰……回身把平兒先打了兩下,一腳踢開了門進去,也不容分說,抓著鮑二家的撕打一頓。
這段對話的對話環境和對話內容都很特殊,只有短短幾十個字,就將賈璉對于色情、對于性的渴望和貪婪以及平兒的無奈和煩躁,還有王熙鳳的暴怒和嫉妒,鮑二家的心思的狠毒全部表現了出來。作者利用人物的對話將每一個人物都刻畫得非常傳神。通過應用非常短的篇幅,讓讀者看到了文字背后豐富的內涵。
曹雪芹不僅僅是從具體的生活中將這些精妙的語言表現出來,更是通過這些爐火純青的語言描寫藝術將《紅樓夢》中的一幕幕場景生動地描寫出來,就好像生活提煉一樣,沒有固定的規律,但是又要遵循其內在的章法。從語用角度來賞析曹雪芹的《紅樓夢》中那一幕幕精湛的對話,你就能夠發現,很多人物之間的對話都能夠通過人物的言行舉止來品味出一些言外之意,或者他們通過違反會話原則來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意圖。總之,通過這些人物對話我們能夠發現,在中國古代社會中,非常重視人際關系的和諧,很少會有發生正面沖突的情況。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所用到的這些人物對話雖然像生活一樣的質樸,卻又能集合生活中的美,來源于生活,卻又遠遠高于生活,令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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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魯馨遙,重慶工商大學派斯學院。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