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好嘢！

閆肖鋒

你要對阿姨好，人家才對你的孩子好，基本上是怠慢不得的

本刊學術召集人，趨勢觀察家，著有《少數派》《在大時代，過小日子》

浙江保姆縱火案后，網民“婚戀情感專家凌子”通過微博杜撰男主人與保姆有染的假消息，引發大量網民關注，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杭州市對其拘留十日并罰款五百元。“造謠男主人與保姆有染的那個人怎么不去死啊！”的確，人們在男主人微博上留下一片哀悼安慰。這時候蹭熱點是極其卑劣的。

事實上，女主人與保姆關系不錯，還曾借10萬元給保姆買房。有人感慨，幫小忙是恩惠，幫大忙人家會賴上你，這次是舍命啊。永遠不要沾有賭癮的人。

保姆在中國的各職業序列里是一個特殊的職業，她們的社會地位并不高，但很多更高階的人都需求她們、仰仗她們。當面上都叫阿姨，背地里才敢叫保姆。因為小孩子在人家手里，你對不起她最后受罪的還是你家孩子。

我為什么有資格說保姆？因為我家雙胞胎就換過17個保姆，有的保姆上午來下午就跑了，干不了，雙胞胎又是倆禿小子，沒幾個受得了的。誰都愿意找輕松的，工資收入也不錯的工作，最好有單間，有自己的獨立空間。鑒于我家條件，談判優勢一方完全在人家阿姨。

但我還是要說，中國的保姆是最不職業的。你只要跟菲傭比比，性價比就出來了。同樣價位，菲傭做飯帶孩子還外加教英語。但是菲傭禁止進入中國，至少在名義上是這樣。菲傭是菲律賓“國貨”，出國前都要培訓上崗的。中國的保姆基本上沒有培訓，她們最稱職的工作是帶孩子，掃掃地，做飯嘛就是湊合。總體上，南方阿姨做飯好，北方阿姨會聊天，會逗小孩。某雇主群里聲稱南方某省或北方某地區的一概不要，我無意開地圖炮，哪個地方都有好有壞。對吧？

假如你問為什么阿姨出來打工，回答多數是“迫不得已呀”。她們并不是喜好這個工作，也沒有長期的職業規劃，而是把它當成一個掙一筆錢來解決家庭問題的一個手段，比如說兒子要結婚啦，兒子要考學呀，或者是女兒要出嫁啦。等到兒女成家了，她們就會去給兒女帶孩子，不再出來做阿姨。

保姆作為社會的底層有自己的職業共同體，在沒有微信群之前，她們都是在大街上三五成群交流怎么怎么樣對付主人們。在香港看到菲傭們每到周末就在麥當勞聚會，交流的無非也是這些吧。作為社會底層，她們當然要有自己的職業保護。你聽說過有保姆工會嗎？

但有意思的是，隨著市場上供需關系的改變，主人家是有求于阿姨的，比如說浙江縱火案這家每個月給阿姨1萬塊錢，還滿足不了她的賭癮。如果你稍稍做些市場分析就明白了，中國的保姆市場實際上是供需失衡的，需求大于（有效）供給。為什么這么說呢？雖然保姆潛在人數巨大，但有素養的又有一定技能的還是稀缺的。這就出現了月嫂或育兒嫂月入萬元都不稀奇的現象。另外，你要對人家好，人家才對你的孩子好，基本上是怠慢不得的。第三恐怕就是戶籍政策，她們沒有職業預期，流動性極強。所以短期內找不到保姆的事是經常發生的。

“好嘢”是什么意思？粵語中帶有敬佩別人的意思，可以簡單理解成“阿姨你好厲害呀”。情景劇的巔峰《我愛我家》中就有個保姆，家里無論大事小事她都要插上一嘴，儼然是這家的二女主人。現在的保姆應該更加低調了，但不代表她不到外面去說你家破事。我可以這么說，在人生經驗方面，保姆要比家里的女主人經歷更豐富，更江湖，你要論斗心眼，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在美國，保姆或小時工是份正式職業，并不低人一等。人家開的是好車，穿的好牌子，到雇主家把職業裝一換，非常利索地把工作做完，換衣服開車走人。這就是新型的主仆關系，誰也不比誰低，誰也不比誰高，大家都憑本事吃飯，不用斗心眼。這豈不很好？

與其抱怨，不如先從建立保姆培訓市場開始，包括職業素養的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