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績雄心與“巴鐵”騙局

孫文曄

斷斷續續，折騰7年有余的治堵神器 “巴鐵”落幕了：不但秦皇島的試車設施被拆，“巴鐵之父”白志明等32人被刑拘，還留下近4萬血本無歸的投資人以及近50億人民幣的大窟窿。

一個民科創想何以成了“非法集資”的道具？這還得從巴鐵是什么說起。

早在1969年，美國就有類似巴鐵的概念。在中國，則是2008年，由小學未畢業的民間科學家、現在的巴鐵總設計師宋有洲提出“空中巴士”，并號稱申請了國家專利。

當時，“立體快巴”還在美國《時代》周刊上，與“谷歌自動駕駛車”等一起被列入“最佳發明”榜單。宋有洲順勢宣布，未來將在門頭溝建設189公里的軌道。不過，隨著媒體反思，官方辟謠，這一創想很快銷聲匿跡。

再次以實物形式驚艷亮相，是在2016年5月的第十九屆中國北京科技產業博覽會上。被P2P公司各種包裝后，巴鐵幾乎成了“萬眾創新”的典型，白志明在中國金融論壇上宣布，自己做的是中國交通領域的PPP項目（PPP指政府與私人組織之間形成一種伙伴式的合作關系）。

不過，同樣是民科，知識網站對巴鐵的質疑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相對于技術，更不合理的，是在項目仍處于試驗期、距離應用相距甚遠時，白志明和他的旗下公司“華贏凱來”，就推出了捆綁了巴鐵的投資理財產品，100萬元起投，并承諾12%的年化收益率。

起底白志明，追問秦皇島政府的損失……曾經吹捧巴鐵的媒體又一通窮追猛打，關于“巴鐵”騙局的揣測，在去年8月就已基本坐實。然而，在對受害者的采訪中，竟然有人表示，是在去年8月之后投入的資金。

在網絡極其發達的今天，為什么媒體揭黑會失效？白志明最強大的包裝術，就是借助各種權威平臺（包括人民網等），強調自己與政府的關系，給理財產品披上了厚厚的 “公家馬甲 ”。如果你相信眼見為實，他就組織你參觀巴鐵模型與視頻；如果你相信政府，巴鐵會承諾政府擔保，政府土地擔保，“中建聯”（去年被扒出是山寨組織）1100億擔保。

更值得深思的是，政府對待巴鐵的態度及做法。在大豫網新聞里，河南周口港物流園某官員介紹將建成巴鐵120公里，2017年啟動，一期建成60公里；在河南政府網上，時任市長劉繼標等會見、簽約、立項消息多達6條?？偨Y一句話，這個項目是周口市招商引資成果，將給當地貢獻經濟效益。

值得注意的是，南陽市交通局網站信息顯示，當時還擬將巴鐵項目列入省級PPP項目庫，南陽市政府將巴鐵應用線、設施規模納入《南陽市公共交通規劃》，并全力為運營公司的建設、經營、融資等環節提供便利條件及政策支持。

除了周口，還有鄭州、秦皇島、天津河口區曾經是“合作城市”。不過，所謂“百億”投資如今均無下文，政府也紛紛強調，所謂合作不過是“意向”。此情此景，是不是讓人想起萬里大造林、蟻力神？7月3日，在華贏凱來原辦公地門外，一些投資者還在高聲討論著巴鐵的合理性和當時的宣傳策略，他們不愿離去，即便這個辦公地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