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 發

◎姜琍敏

削 發

◎姜琍敏

“美容美發”在今天是再尋常不過的“頂上功夫”。誰若還把剃頭、隆鼻或填乳之類視為不孝，恐怕只會讓人笑掉大牙。我私下還以為，先人把削發看得那么重，不分男女都留著高髻，部分原因還在于沒有鋒利的剃頭刀具。

我這回削得有點狠：青絲、白絲一根兒都不剩。老來也沒人逼我、罰我，更沒任何大志可以“明”，亮锃锃地整一大光頭。我這是唱的哪一出呀？實在出于無奈也。30歲以后，我就頂著一顆花白腦袋，不染則滿目蒼涼，染了則煩不勝煩，還天天憂懼那染發劑毀傷受之父母的身體之本，那豈非更大的不孝？再看屏幕上出現的幾個大光頭，他們好像也不算太丑，終于一咬牙，一跺腳，便削了。

怪不得從古到今改革最難。別說驚天偉業，即使削幾根白發，也把我這“慣看秋月春風”之人難住了。我怕難看，怕太激進，怕惹人笑話，一日日拖延到連自己也覺可笑了，終于痛下狠手。孰料這光頭的手感并不滑，摸上去竟有砂紙般的毛剌感，連擦毛巾都不利索。更沒料到的是，僅僅少幾根頭發，腦袋上立即涼嗖嗖的，不為遮丑也得戴上帽子，否則真怕會著涼。雖然早就網購好兩頂漂亮的帽子，戴在光頭上卻遠不是想象的模樣。兩邊連鬢角都沒了，看上去總覺得怪怪的。而不戴帽子時，自己對鏡子伸了下頭，倏地就縮了回來。沒了頭發，不僅形象怪誕，連氣質也變得不知是什么樣了。正懊喪間，快遞小哥來給我送貨。

我收完貨才意識到他可能壓根兒沒注意我是光頭，毫無驚詫之色。我索性到附近超市，脫下帽子晃悠一圈，發現根本就沒人拿正眼瞧我！我恍然意識到，許多時候我們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仿佛全世界都關心你長得美不美，穿得好看不好看，以至在鏡子前躊躕半天都出不了門。實際上，人們各有各的喜怒哀樂，世界也有更值得關心的焦點。真正在意自己并往往過了分的只有你自己！許多時候，束縛甚至嚇唬我們的恰恰是我們自己因過于自愛而造的幻影。

削發雖然明不了志，但是能幫人明理呢。 （摘自《揚子晚報》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