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的旅游局長

文_張泉（浙江上虞）

“靠山吃山”的旅游局長

文_張泉（浙江上虞）

胡學凡

被紀檢部門談話后，他慌忙補借條以掩飾索賄事實，案發后未退繳任何犯罪所得，審判階段全面翻供……備受社會關注的安徽省旅游局原黨組書記、局長胡學凡（正廳級）受賄一案，于2016年10月27日有了最終結果，安徽省高院終審裁定：以受賄罪判處胡學凡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00萬元，同時對其違法所得折合人民幣460萬余元予以追繳，并上繳國庫。

邊升邊貪的黃山“大管家”

今年62歲的胡學凡可謂“資深旅游官員”。胡學凡是安徽績溪人，其仕途生涯卻常年圍繞著黃山轉。1983年，胡學凡升任徽州地區團委副書記、黃山市團委書記，并在這一位置干了長達十年之久。1993年，38歲的胡學凡出任黃山市旅游局局長，此后又任黃山風景區管委會黨委書記、管委會副主任、黃山旅游集團董事局主席、黃山旅游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黃山市委副書記。2009年5月，時年54歲的胡學凡被提任為安徽省旅游局黨組書記、局長，成為安徽全省旅游界的實權人物，直至2014年被立案調查。

在妻子徐建初眼中，丈夫胡學凡為官“清正廉潔”。“他將收到的禮金、購物卡悉數上交，安徽省旅游局和黃山市紀委就此還出具了情況說明，但依然被認定為‘犯罪既遂’。”徐建初還認為，胡學凡也是將黃山景區推向世界的“有功之臣”。1997年年初，作為黃山市旅游局局長的胡學凡，參與推動了黃山旅游發展股份有限公司的上市，并于1999年2月接任黃山風景區管委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及黃山旅游公司董事長。當時，黃山作為亞洲唯一的入選景區，獲得國際文化景觀保護與管理榮譽大獎。

然而，檢方的調查推翻了徐建初對其丈夫所謂“清廉”的說法。胡學凡在黃山的仕途上升期，正是檢方指控其受賄的集中案發時期。辦案人員說，胡學凡自1997年至2014年期間，曾多次接受安徽某旅游開發有限公司的請托，為該公司旅游項目發展、旅游專項資金撥付、景區評級等事項提供幫助。其中，胡學凡本人或通過其子共收受該公司法人代表張某26.7萬元，索取人民幣105萬元。

景區級別評定、旅游專項扶持資金分配是胡學凡權力尋租的重點。胡學凡為多家景區評選4A或5A級景區提供幫助。如安徽績溪龍川風景區評選5A級景區、黃山歙縣牌坊群鮑家花園景區評選5A級景區等，胡學凡作為省旅游局“一把手”，從中接受請托，違規提供幫助并大肆受賄。繼而又為6家企業獲得旅游扶持資金提供幫助。在旅行社資質審批中胡學凡也伸手斂財，2000年至2001年，胡學凡收受安徽3家旅行社的賄賂，為他們辦理赴臺灣旅游資質、旅行社評級等提供幫助。

在檢方查明的受賄事實中，不僅有胡學凡之子，還有其妻子、兒媳的身影。值得一提的是，在胡學凡被檢方認定的犯罪事項中，還存在數次接受同一單位或同一人財物的情形。如胡學凡為安徽兩家公司在旅游地產項目建設、投資收購等事項上提供幫助。1993年至2013年間，他本人或通過妻子、兒子先后17次和8次收受對方公司負責人財物，折合人民幣158萬余元。

聲稱200萬元索賄是借款

為了挽救胡學凡，從2013年12月6日起，安徽省紀委連續幾天對胡進行談話調查，都是“白天談話，晚上回家”。談話期間，胡學凡避重就輕，彼時不主動交代問題，徹底錯過了“回頭”的機會和時間。此后他仍正常開展工作，直到2014年3月24日，胡學凡被省紀委工作人員從省旅游局辦公室帶走，并宣布對其“雙規”。同年7月，安慶市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犯罪對胡學凡立案偵查。8月4日，安徽省檢察院作出決定，依法對其逮捕。2015年6月29日上午9時，胡學凡受賄案在安徽省安慶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

此次庭審爭論的焦點在于一筆200萬元的“借款”。

2010年下半年，胡學凡為兒子操辦婚事，準備在上海購房。上海房價高，胡學凡手頭又沒多少錢，他只得想辦法“籌款”。于是，向從事旅游項目開發的同鄉，某公司董事長姚某“借”款200萬元。案發后胡學凡及其辯護人在庭審中曾提出，這200萬元實為借款，不是索賄。但該條辯解及辯護意見沒有被法院采納，一審判決書在綜合評述不被采納的理由時，不僅指出胡學凡在偵查階段的供述與多位證人證言、姚某公司的財務賬證之間相互印證，姚還提到自己開有一家旅游地產開發公司，他有求于老鄉“胡局長”的幫忙，這足以證明胡學凡向姚某索賄200萬元的事實。

姚某也坦承，自“借”款給身為省旅游局長的同鄉胡學凡后，胡對他的公司也多有關照，幾次獲得巨額旅游扶持金。到案后，姚某還向檢方主動披露了胡學凡企圖通過補打借條的方式掩飾索賄事實這一情節：胡學凡在收到索要的200萬元后，近三年時間內無任何還款的意思表示，直至2013年12月，由于遭人舉報，胡學凡受到安徽省紀委談話調查，他頓時感到情況不妙，為掩飾犯罪，連忙把姚某請到家中，向他出具兩張100萬元的借條，并將落款時間提前，后通過銀行轉賬向姚歸還50萬元。

袁某是胡學凡兒媳婦的舅舅，他在外甥女與胡子結婚時送了10萬元禮金，檢方指控這是袁某承接安徽省旅游局兩筆大額印刷業務而送給胡學凡的賄賂。按規定，印刷業務數量大必須招投標，而胡學凡擅自決定交給親戚做。辯護律師還出示了袁某一份證詞：“外甥女結婚，舅舅送禮，這不正常嗎？另一位外甥女結婚時，我同樣送了10萬元禮金。”但法院未采納辯護人的意見。根據民間俗習，親戚結婚送10萬元，超乎情理，法院認定這10萬元為胡學凡的受賄。

庭審翻供逃避罪責

2015年12月22日，萬眾矚目的胡學凡涉嫌受賄一案第二次公開開庭審理，庭審持續了兩天。因“案件重大復雜”，安慶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審理本案時，依照刑事訴訟法及司法解釋有關規定，先后向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法院報請延長審理期限。

安慶市檢察院指控，被告人胡學凡在1997年至2014年期間，利用其擔任黃山旅游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中共黃山市委副書記、安徽省旅游局局長等職務便利，為安徽金鼎工程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等22家單位或個人在旅游專項資金撥付、景區評級、工作調動等方面謀取利益，直接或通過他人非法收受或索取上述單位或個人的現金、購物卡、首飾等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496萬余元。胡學凡被指控的100多次受賄大多與旅游業務相關，公訴機關認為，應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庭審中，被告人胡學凡就起訴書指控的受賄事實進行了充分陳述，否認其在偵查機關所作的大部分供述。胡的當庭翻供讓公訴人和參加旁聽的人員都感到驚訝。本案公訴人發表公訴意見時總結了胡學凡受賄案的四大特點：一是數額特別巨大，二是受賄次數多，三是多次利用近親屬收受賄賂，四是具有多次索賄情節。

公訴人指出，胡學凡的受賄行為，實屬典型的錢權交易，以權謀私。在自行辯護中，這個昔日的正廳級官員一番“感慨”令旁聽席印象深刻：“我骨子里不是腐敗分子”“反復思考自己人生，我頂多不當心踩了雷區”。他同時提醒法庭注意，他不是推翻自己在偵查階段所做的全部供述，而是對大部分的有罪供述提出異議。

“靠山吃山”卻山窮水盡

2016年8月2日上午，安徽省旅游局原局長胡學凡受賄一案，在安慶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公開宣判。法院以受賄罪判處胡學凡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00萬元，同時對其違法所得折合人民幣460萬余元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一審判決書共有74頁，審判員宣讀了約一個小時。

法院經審理查明，1999年至2014年，被告人胡學凡利用20家單位或個人在旅游專項資金撥付、旅游景區評級、工作調動和職務晉升等方面謀取利益；或者利用其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為上述單位或個人謀取不正當利益，非法收受或索取，或明知并認可其家庭成員收受姚某、張某、丁某、孫某等人給予的現金、購物卡、金條等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460萬余元。

主審法官說，此案一審開庭審理時，針對檢察機關的指控，胡學凡進行了充分的自我辯解，共提出了14條辯解意見。其辯護人除提出與胡學凡的辯解相同的辯護意見外，還另外提出了7條辯護意見。判決書顯示，這些辯解和辯護意見因證據不足，絕大部分都未被法院采納。胡學凡歸案后雖曾向辦案機關如實供述犯罪事實，但在審判階段翻供，庭審中又拒不認罪，對其受賄犯罪所得未進行任何退繳。胡學凡在被羈押期間配合公安機關偵辦其他案件，依法雖不構成立功，但可酌情從輕處罰。綜合胡學凡犯罪的事實、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法院依法作出上述判決。一審宣判后，胡學凡表示不服，當庭提出上訴。2016年10月27日，安徽省高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胡學凡上訴，維持原判。

豐厚的利益是滋生旅游腐敗的直接動力。一名曾多次行賄的旅游業商人表示，拿到5A景區的牌子可以提高票價，招徠更多游客，還更容易獲得省市縣各級政府的獎金，“政府把錢獎勵給景區，景區拿著這些錢干什么，很大程度上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