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閑會，燈火可親

木蘭良朝

日本電影《小森林》，幾乎是我們所有關于世外桃源的唯美具現。影片沒有太多情節，甚至連臺詞也不多，只是鄉間平常風景，只是勞作，只是制作和享用美食，但它所產生的回聲是如此綿長，并帶來療救和治愈。

《小森林》分為冬春篇和夏秋篇，由漫畫家五十嵐大介的原作改編的電影。市子由于不能適應都市生活，從東京回到家鄉小森。小森是一個小小的村莊，青山綠水環繞，市子居住的小木屋，為森林、田地和沼澤所環繞。春天花妍木翠，夏日云遮霧繞，秋季層林盡染，冬季白雪皚皚。四季更替，依時勞作，周而復始。

市子沒有父親，母親又離家出走，家族成員只有一只貓。事事親力親為，插秧耕種、割草除蟲、采摘捕撈、鋸木劈柴、鏟雪修葺、清理煙囪……依節令播種，在自然中收獲自己的付出，也到自然中獲取所需。與鄰里鄉親關系簡單、松弛而和諧，以美食相互饋贈，分享豐收喜悅。世界就在一道道食物中，徐徐展開。

這是大工業時代，一個人的詩意棲居。市子去溪邊摘野菜，做成小菜下飯。圣誕節，她學著母親的樣子用自己種的黑米和南瓜做蛋糕，雨天一邊守著爐子一邊讀書，夏天關了燈看星星。連地里的雜草都能變成食物。市子的齊耳短發有著自然的黑和光澤，雖干著粗重的農活，卻衣著文藝、整潔、優雅，皮膚白皙又光滑。仿佛從沒被風吹日曬過，沒被困境擊垮過，總是不急不躁，哀而不傷，柔韌倔強，淡定自足。日日躬身勞作，她如同飛鳥游魚、山花小溪，和小森廣闊田野是如此和諧地融為一體。

這部電影還是一部有情節的食譜，有致命的美食誘惑。市子用各種隨手可得的天然食材，精心烹制，量需取用。用火爐的余溫烤面包，自釀米酒請朋友品嘗，按照母親的方法做伍斯特醬油，把雨久花做成花泥享用，把西紅柿做成罐頭留到冬天吃，去田里耕作就帶上自己在山上撿來的山核桃做的核桃飯便當。市子還幫助鄉鄰宰鴨，做成番鴨三吃。每一道美味，都不厭其煩地展示制作過程和享用時的陶醉。不加任何佐料的烤土豆和煮紅豆，只是因為新鮮和制作時的虔誠而成為無上美味……

在食物中有回憶。這些包藏在食物中的回憶，拼湊出市子的生長歷程。被親人遺棄，被城市孤立，創傷和痛楚，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被慢慢治愈。再度離開后的歸來，市子神情愈加堅定自如。在鄉村節日中，閃回的鏡頭里體貼的愛人、可愛的孩子和母親的來信，預示了一個能夠滿足我們心愿美好的結局。小森，正在成為他們的新農村。

電影用美食和美景，營造出一個使人心生寧靜的田園。通過食物這一介質，讓它取代藥物，治愈心病，更讓人久久回味，欲罷不能。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小森林》也是拯救浮躁的一劑良藥，由此我們可以愛上食物的天然和簡單，舍棄過多的貪欲和不知足。

“家人閑會，燈火可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小森林，那是我們以為總有一天要回去的故鄉。市子的小森，就是蕭紅的呼蘭河，汪曾祺的高郵。借由小森，每個人的魂魄都可以夜夜歸來。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