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面地老去

徐楠

夜讀傳記，讀到在1860年9月21日，德國唯意志大師叔本華在吃完早飯后永遠閉上了眼，離開了人世。縱覽其一生，雖生于鐘鳴鼎食之家，卻被作為言情小說家的母親萬分排擠，一生厭惡女人并詆毀女人；但更為世人所熟知的，便是他與黑格爾的斗爭史。然而，這樣一位極具個性色彩、不乏成就卻連生活都受人詬病的哲學大師，終究還是沒有體面地老去。

老去，是常人的必經之路。留不住歲月的匆匆流逝，奈何不了爬上眼角的細密的皺紋，更止不住根根銀發久留雙鬢。這便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老去。而更為微妙的，則是心靈的老去。不再渴望冒險，漸漸有了想安定下來的念頭；不再適應朝九晚五的作息時間，不愿意再勉強自己跟上這個時代時刻向前的步伐。衰老，就這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人的身心。它不會快得讓人察覺，只會默默地積蓄著勢力，等待全力攻城的那一天，看你潰不成軍的樣子。

放眼當今娛樂圈，不少女明星打著“逆生長”或“不老美人”的稱號來博取關注度并聲稱自己從未整容。誠然，擁有一副年輕姣好的青春臉龐固然好，畢竟沒有人不渴望永葆青春，但是與其費盡心機只為一張臉，而懷著一顆晦暗無光的衰老內心，倒不如任歲月打磨臉頰，體面地老去。正如莎士比亞所說：“青春是一個短暫的美夢，當你醒來時，它早已消失無蹤。”青春易逝，我們能做的，只有體面地老去。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卞之琳的一首詩，讓世人記住了一代才女張充和。年少時，她在蘇州拙政園的蘭舟上唱昆曲的身影迷倒了萬千青年才俊，而人們所鮮知的，是當年輕不再時，她逝世前在耶魯的寓所與人拍曲，一出《游園驚夢》，驚艷了當時的世人；1949年，她與丈夫前往美國時，隨身帶著的只是一方古硯，幾支毛筆，一方古墨……她這樣美艷，卻又這樣體面從容地老去，像飛鳥掠過而不留任何痕跡，一曲微茫度此生。

原來，老去其實也可以如此之美，如清風拂過湖面，沒有滔滔巨浪，只有漣漪許許，留下歲月的芳香與醇美。老去如同一碗茶，需細細地品，細細地嘗，別管它帶走什么，自己恬淡清靜便好。

很欣賞陳可辛導演的影片《中國合伙人》對人生作出的哲理性詮釋：當年華溜走、青春遠去，當夢想不再蠢蠢欲動，體面地面對剩下的人生，才是王道。

所以，請體面地老去。

（江蘇如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