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時內務府江南三織造的政治地位和職能初探

【摘要】江南三織造繼承自明朝的織造機構，因其為內務府下屬機構因而官員構成均為內務府包衣人，包衣人身份使得他們擁有特殊的政治地位，他們與皇帝共榮辱，深得皇帝的信任。康熙初年，江南地區的政治局勢比較混亂，而由于路途遙遠，消息難以及時獲得，統治者往往會安插一些自己信任的線人來起到監視的作用。這時候內務府出身的“包衣下賤”便成為首選而“為一人耳目之官”。織造官員通過“密折”為皇帝及時的傳遞江南的政治風向和社會狀況，一度在清代的政治舞臺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關鍵詞】內務府 江南織造 曹寅 李煦

【中圖分類號】G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7）21-0136-02

織造之官自明代已有之，江南三織造除了履行本職的督辦御用袍服工作外，還有一個特殊的政治職能，稱為“密折奏聞”。康熙初年，江南地區的政治局勢比較混亂，而由于路途遙遠，消息難以及時獲得，統治者往往會安插一些自己信任的線人來起到監視的作用。這時候內務府出身的“包衣下賤”便成為首選而“為一人耳目之官”。制造官員行使“耳目”職能的方式便是通過“密折”為皇帝及時的傳遞江南的信息。下面我會舉幾個例子來論證三織造在這方面所起的作用。

曹寅在“江南科場案”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江南科場案是康熙五十年十月壬辰江南發生的一次騷亂，副考官趙晉和兩江總督賄通關節，于是蘇州府錄取了大量富家大族的子弟。江南大量落榜人士舉行游行示威，聲聞于上。噶禮為了掩飾自己，遍抓捕了一些造反的落榜考生。康熙帝命戶部尚書張鵬翮調查此事，張鵬翮循情袒護噶禮，想馬虎了結，但是江蘇巡撫張柏行主張糾察到底。后來便發生了噶禮和張柏行互參的事件。據東華錄記載：“江蘇巡撫張伯行奏參江南江西總督噶禮得銀五十萬兩，徇私賄賣舉人程光奎、吳泌等，不肯審明，請將噶禮解任，嚴審得旨，噶禮著解任此事著張鵬翮會同總漕赫壽確審具奏，江南江西總督印務著江西巡撫郎廷極署理。噶禮奏參張伯行誣臣私賣舉人，得銀五十萬兩，乞賜對質得旨張伯行。”

我們可以看到，此事不但暴露了當時學風的腐敗，也暴露了滿漢官員之間的矛盾，此事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就連康熙皇帝都介入了進來。而曹寅則作為康熙帝充當耳目。江南科場案期間，曹寅一共給康熙帝呈上了六件奏折，都被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在第一件請安折中，曹寅故意把案件輕描淡寫的描述，想要把這個案件迷糊搪塞過去，所以奏折一開頭就先歌頌一番太平盛世：“今就江南浙江盡屬豐年，大田秋收，新米價值六七錢不等。今年豐收則來年無虞，百姓謳歌，太平優游無事。”按照常理，制造官確實有報告地方收成的職能，但這類內容往往單獨成一奏折名為“晴雨表”，曹寅故意將歌頌太平盛世的文字放在科場案的密折開頭，明顯就是在故意回避矛盾。對于真正的正題則確實寫的輕描淡寫：“唯是今年文場秀才等，甚是不平，皆云皇上宏恩廣額，原為鎮撥孤寒，今中者甚是不公，顯有情弊，因而揚州秀才擾攘成群……”

第二件奏折是曹寅在事發一個月以后給康熙寫的。如果說第一封奏折只是為了搪塞和掩蓋事實的話，第二封奏折則已經明確表明了曹寅的立場了。由于科場事發鬧得全國沸沸揚揚，康熙帝已經派人開始調查此事。曹寅在這封奏折中很明顯地在偏袒噶禮而打擊張伯行：“總督噶禮實無包攬賣舉之事，護庇頁九思事或有之。解任之后，雖有人眾保留，皆以下官吏粉飾曲全，殊無其愛戴之者。巡撫張伯行實因糧道參處自己亦掛誤調用，當封印之際，預聞京信，兩下紛爭，以有此疏，欲復噶禮之仇，亦非為科場持公起見也。”對于曹寅上奏的態度可見康熙的朱批：“再打聽，再奏。”康熙對于曹寅的意圖也看的十分明顯，因此對于他的話沒有完全聽信，另外朝中關于這個事件的態度同樣分為兩派，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康熙帝不會偏聽偏言。

雖然整個案件的最終走向并沒有受到曹寅個人意見的影響，但是我們可以看到曹寅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信息交流作用，在整個事件發生期間他共給康熙呈遞奏折六份陳說案件發展情況，拋開他的立場不說，他在其中還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媒介作用。

“密折奏聞”這一職能被蘇州織造李煦發揮的淋漓盡致。如果說曹寅常常利用自己的“文學造詣”廣泛與江南士人郊游，拉攏知名士紳的話，李煦則在此方面不甚擅長，但他在監視江南官場、奏報民情方面卻十分賣力：從康熙三十二（1693年）到六十一年（1722年）給康熙的奏折數量比曹寅、曹颙、曹頫父子三人之和還要多。在蘇州織造任上康熙在給李煦的一篇請安折的回復中稱：“朕體安。近日聞得南方許多間言，無中作有，議論大小事。朕無可以托人打聽，爾等受恩深重，但有所聞，可以親手書折奏聞才好。此話段不可叫人知道。若有人知，爾即招禍矣。”李煦也不負康熙的期望，使盡辦法搜集各方面的情報，“但有所問即密折奏聞”。

比如康熙“聞浙江四明山有賊”，于是令李煦“密密訪問明白奏來”，李煦即欽遵細訪，并多次進密折敘述事情發展。康熙四十七年二月李煦奏密折詳陳四明山起義之情況：“今查得去年十一月初旬，紹興府嵊縣人張廿一、張廿二兄弟為首，湖州烏鎮人賣藥施爾遠為軍師，煽惑民心，糾集百余，聚寧波府慈谿縣羊角殿地方。……再訪得康熙四十五年間寧波鎮海縣監生張學濂家藏一何姓者名賢人，人皆呼為老先生，作事鬼怪，糾集民兵。本年八月間事露，張學濂等拿獲斃獄，其何姓逃去未獲。此皆臣密訪與寧、紹二府所得情形如此。臣又聞蘇州所獲賊人張君玉、張君錫即浙省之張廿一、張廿二也……合并奏聞，伏乞睿鑒。”康熙帝朱批：“賊已靖否？再訪再奏。眾人議論如何？”李煦又“欽遵再訪”，進“四明山現在情形并該案內置朱三太子已逃往山東折”和“朱三太子由魯解浙折”。

另外在“王鴻緒等亂言目下東宮雖已復位將來難定折”中李煦寫到：“竊臣家人赍回奉報晴雨折子，臣煦扣頭開拆，伏讀御批：‘知道了，爾親手寫的折子，打發回去，恐途中有所失落不便，所以不存了。爾還打聽是什么話，再寫來，密之密之。欽此欽遵。臣打聽得王鴻緒每云：‘我京中時常有密信來，東宮目下雖然復位，圣心猶在未定。如此妄談，惑亂人心。臣煦感戴圣恩，謹遵諭旨，據聞覆奏。而王鴻緒門生故舊，處處有人，即今江蘇巡撫張柏行，亦鴻緒門生，且四佈有人，又善于探聽。伏祈萬歲將此折與前次臣煦親手所書折子，同毀不存，以免禍患，則身家保全，皆出我萬歲之恩賜也。至于前所奏程兆麟、范薄，其兩人亦每每亂言東宮雖復，將來恐也難定。理合一并覆奏以聞。”從上述奏折的內容我們可以對李煦對于官場局勢觀察的十分冷靜，處理問題非常老道，極具政治敏感性。這就是為什么康熙不僅將他視為耳目，更將他比為心腹了。因此，雖然李煦在任期間織造府屢屢虧空而能繼續連任。康熙雖然對他在任上貪污心知肚明，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原因也在于此。

曹寅為陳鵬年平反一案可對織造官員的政治地位窺見一二：康熙四十四年，陳鵬年任江寧知府。當時，康熙第五番下江南，為迎接皇帝駕到，時任兩江總督的阿山欲增加稅收為康熙接駕、營造宮室之用。當時大部分地方官采取默認的態度，然而陳鵬年向來以清廉著稱。他說：“天子屬車所置，絲毫皆自公帑出；我曹顧履畝私取之，以累圣德，如后罪何？”此番得罪了阿山，阿山遍在皇帝面前進讒言使得康熙欲殺陳鵬年，曹寅與陳鵬年舊交深厚，所以曹寅在康熙面前扣頭求情以至于滿頭是血，陳鵬年因之得免。根據《耆獻類征》卷一六四《陳鵬年傳》記載：

“車駕由龍潭幸江寧；行宮草創，欲抉去之者因以是激上怒時故庶人（康熙）從幸，更怒，欲殺鵬年。車駕至江寧，駐蹕織造府。一日，織造幼子嬉而過于庭；上以其無知也，曰：‘兒知江寧有好官乎？：‘知有陳鵬年。時有致政大學士張英來朝……使人問鵬年，英稱其賢；而英則庶人之所傳。上乃謂庶人曰：‘爾師傅賢之，如何殺之？庶人猶欲殺之。織造曹寅免冠扣頭，為鵬年請。當是時，蘇州織造李某伏寅后，為寅連襟，見寅血被額，恐觸上怒，陰曳其衣警之；寅怒而顧之曰：‘云何也？復叩頭，階有聲，竟得請。 出，巡撫宋犖逆之曰：‘君不愧朱云折檻矣！”

以上資料可以看到江南織造在皇帝面前是很有分量的，他們甚至能夠左右皇帝對一個人的生殺大權。

織造官員通過特殊的政治地位為皇帝充當耳目之官，用晴雨表、密折等方式向皇帝報告江南地區的社會生產狀況和政治風向，他們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著江南的政局。他們常常代表統治者“惠一方之人”，在清前期江南統治中起著不可估量的作用。時人評價江南織造李煦和曹寅：“曹以明察，李以寬和，無煩擾以樹威風，風清吏肅。” 而他們也奉命刊刻書籍，如《全唐詩》、《佩文韻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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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孔維琛，1995年出生，漢族，中央民族大學2013級歷史文化學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