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喜歡的味道

郎朗

很享受在飛機上的時光，我可以關掉一切電子設備，暫時與這個世界斷了聯系。在這段時間，我會做些不經常做的事。比如用讀完的報紙疊一堆小玩意兒，送給旁邊的小旅客，或者異想天開地琢磨類似于“藍精靈為什么是藍色”這樣的問題。今天，我突然想到那些深藏在我心里的“味道”——鋼琴里散發出木頭的氣息。

有一些朋友問我：“音樂對于你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你每次登臺還有激情嗎？你喜歡嗎？”

我回答：“當然。”

鋼琴是會散發出味道的。打開琴蓋，輕輕地吸一口氣，淡淡的木頭香氣就會撲面而來。我不清楚這個味道是來自鋼琴的共振部件，還是結構部件，我也不確定這是哪幾種木頭一起散發出的味道，或許有云杉、泡桐、紅松、椴木。小時候，我沒太在意鋼琴的味道，年齡越大越能感受到鋼琴特有的味道，它在時刻和你交流，你用手指與它互動，它用音符和氣味回應著你。

我在后臺靜靜地候場，然后登臺口的大門打開，聽到大家的歡呼聲和掌聲，我慢慢走向舞臺中央那臺我熟悉的鋼琴。當我打開琴蓋，聞到鋼琴散發出木頭的味道時，我知道我沒辦法離開鋼琴，沒辦法離開這個舞臺。

土豆燉豆角的味道

曾經，我在網上特意搜索了“正宗東北土豆燉豆角”的做法。

我的腦子好像永遠不會把做土豆燉豆角的流程記得特別清楚，總是記個大概。因為我知道，想吃這個菜的時候，只要和媽媽說一聲就可以了。我媽媽做的飯菜雖然簡單，西紅柿炒雞蛋、白菜燉豆腐、韭菜盒子、打鹵面、鍋包肉、大拌菜、小雞燉蘑菇、酸菜白肉……卻令人難忘。記得我在北京上學的那段日子里，媽媽遠在沈陽，我每天品嘗爸爸的手藝，讓我更加懷念媽媽做的飯菜。

扭頭看看過道另一邊的媽媽，她在座位上已經睡著了。我感覺自己很幸福，雖然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卻總能和最親近的人在一起。或許，我應該記住土豆燉豆角的做法，為媽媽做一盤。

酒店的味道

酒店的味道，我談不上喜歡，只是它們一直在伴隨著我，從地球的一端到另一端。聞到它們的味道，我就知道我在路上，在歐洲、在北美，在某一個不常聽說的地方。

走進酒店大堂，會聞到一種這家酒店特有的味道，這是香氛精油霧化后，通過中央空調系統送到酒店大堂的。這種香氣一般是復合型的，以某種味道為主，比如用白茶、紫羅蘭、檸檬等調制而成的白茶香，用東方花卉、麝香調制的東方味道，等等。

一年中，總有那么一兩次，我早上睡醒后睜開眼睛，聞到酒店房間里特有的味道，知道自己沒有在家中，但又不確定自己在哪里，那種感覺很特別，有探索未知、未來的興奮，也有小小的迷茫。

當緩過神來，一切照常，繼續前行。

其他一些美好的味道

在北京求學期間，我住所附近的一戶人家有幾棵玉蘭。我經常路過那戶人家的小院子，一直沒有在意，直到有一天聞到玉蘭的幽香，才意識到這幾棵玉蘭的存在。玉蘭很漂亮，花瓣展向四方，純凈的白色很搶眼。

現在，偶爾想起玉蘭花的味道，我也會想起當年的點滴。我很喜歡望春玉蘭花，“望春”飽含著希望。

味道真是個奇特的東西。每一種味道，會不會代表一種生活、一個人？不知道。我們可以和一種味道擦肩而過，也可以和一種味道一輩子相隨，或懷念它，真是很神奇。

（摘自《知識窗》2017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