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選舉之鏡”照出丑陋畫面

本報駐蒙古國特派記者 楊濤

在經濟仍陷困境之際，蒙古國6月26日進行的第七次總統選舉被視為民眾改變國家命運的一次重要選擇。然而，蒙古國選民的期待終究沒有戰勝國內意識形態的較量，候選人之間的各種相互“抹黑”將選舉拖入加時賽。因3位候選人得票率都沒有超過半數，第二輪投票日期已確定在7月7日。等待終極對決的是有著“蒙古狗”之稱的民主黨候選人巴特托勒嘎和被指為“有中國血統”的人民黨候選人恩赫包勒德，而已淘汰出局的人民革命黨候選人岡巴特爾則放言要支持者“誰都不選”。蒙古國的黨爭激烈可見一斑，而民眾的訴求卻沒真正體現。

發展經濟還是民粹優先

在3位總統候選人中，恩赫包勒德作為國家大呼拉爾主席（議長）主張政治穩定，將提振經濟、促進民族工業發展作為優先目標。呼吁大家“梳理好馬鬃、穿上新衣服積極投票”的恩赫包勒德選票一直落后，直到計票的最后時刻，才以微弱優勢擠進第二輪投票——得票率30.32%，而岡巴特爾的得票率是30.19%。得票最多的巴特托勒嘎提出恢復游牧文明、“為了強大的蒙古國”等口號獲得部分年輕人的支持。對這樣的選舉結果，外國投資者感到意外，對蒙古國未來的經濟發展也產生了懷疑。

岡巴特爾是有名的“資源民族主義者”，他得到三成選民的支持讓外國投資者心有余悸。岡巴特爾曾在接受路透社采訪時故意“秀”英語，意在駁斥競選期間有關他在英國學歷造假的傳言。岡巴特爾為自己辯護說：“蒙古國總統自身應該負責和正直，我與人民簽訂的協議要百分之百完成。我從未反對過外國投資和奧尤陶勒蓋銅礦。我只是說將資源收益返給人民，讓人民能夠就業和工作是我的主要目的。”當西方記者追問是否想修改奧尤陶勒蓋銅礦合同時，岡巴特爾避而不答：“是那樣，我們的主要目的是讓人民有工作、工資、補貼，特別是教育最重要。”

蒙古國著名民調機構“桑特馬勒爾”負責人蘇馬迪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許多外國投資者希望總統、議會和政府由一黨來掌握，這樣有利于政治穩定，制定好的經濟政策也不會發生改變，保證經濟政策連續性。但是所謂的“愛國者”和“資源民族主義者”在選民中擁有如此多的支持者，表明蒙古國的政治生態和社會思潮存在嚴重問題。

蒙古國媒體大量報道國家面臨著經濟危機，究竟如何擺脫困境早就是老百姓關注的話題。一些選民遺憾地說，大家每天嘴上說要發展經濟、擺脫危機，但需要自己做明智選擇時，卻還是做出錯誤決定。奧云額爾德尼從事小買賣，主要從中國進口商品，她告訴《環球時報》記者：“選舉結果讓我感到很無奈。我們需要穩定的政治環境和經濟環境，這不僅對國家發展有利，也對個人的生活有利。”蒙古國政治學院院長、高級研究員烏勒木巴亞爾表示，這個結果不僅對蒙古國產生深遠影響，而且使外國投資者對蒙古國的未來發展產生不確定性，他們會觀望政局發展，甚至可能放慢對蒙投資的步伐。

“不那么美好的畫面”重現

政治和經濟是一對孿生兄弟，相互影響和制約。6月26日的選舉結果出爐后，路透社等西方媒體報道稱，在礦業政策上堅持民族主義、對南部鄰國保持警惕的巴特托勒嘎對最后勝選顯得更有信心，但蒙古國在香港發行的債券估值卻下跌，自去年3月發行以來股價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最早在國外資本市場上市的“蒙古礦業公司”在香港證券交易所注冊的公司股價下跌13.86%。蒙古國家大呼拉爾委員呼日勒巴特爾稱，總統第一輪選舉結果公布后，對蒙投資的19家外國公司中，如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的9家礦產資源公司的股價下跌。

蒙古國自1990年7月首次舉行民主選舉以來，已走過27個年頭。民主給蒙古國政治生活帶來巨大變化，但也留下隱憂。蒙古國《日報》近日以“政黨已經死亡”來宣泄民眾對政治斗爭的不滿情緒。此次總統選舉競選宣傳的最大特點就是不談論競選綱領和施政政策，相反，相互“抹黑”、揭露對方丑聞成為競選宣傳中打擊對手的最有力的武器。特別是來自自媒體的消息，真假難辨。有關候選人的貪污、腐敗、買官賣官、侵吞國有資產等爆料充斥著媒體。3位候選人各自擁有眾多支持者，相互間攻擊性的言論和對立已造成社會分裂。蒙古國中央選舉委員會統計結果顯示，有1.8萬名選民雖然參加投票，但是沒有選擇任何一位候選人。這表明，一些蒙古國選民用廢票的方式表達不滿。

《環球時報》記者與幾位蒙古國媒體朋友吃飯聊天，其中一些人分屬不同的黨派。本來聊得很高興，但一提到社會各界對總統選舉的看法，特別是如何看“丑聞滿天飛”的現象時，雙方開始指責對方的候選人種種“惡行”，最后鬧得不歡而散。

“選舉是體現文明關系的鏡子，但近年來，我們卻在鏡子里看不到那么美好的畫面了，糾正這個錯誤，是學習民主、發展民主的一個標準。”蒙古國前總理巴特包勒德曾這樣表述過。在選舉計票和商定第二輪選舉日期的過程中，相互質疑、政令改來改去等“不那么美好的畫面”重現。選舉中央委員會按照相關法律先是正式公布7月9日舉行第二輪投票，但遭到民主黨反對，認為這是人民黨的政治把戲，將第二輪投票日期定在休息日和那達慕開始前，有意降低投票率，因此要求提前到工作日，并組織支持者游行。選舉中央委員會無奈將投票日期更改到7 月7 日，政府還下達行政令，要求7 日當天各省、縣不得舉辦那達慕的賽前活動。選舉日期本是嚴肅的正式法律決定，卻在反對黨的吵吵鬧鬧聲中隨意更改了。

直率的民眾容易被操縱和煽動

蒙古國總理額爾登巴特日前在議會接受議員詢問時表示，蒙政府實施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擴大財政計劃”以來，取得一定成效，如經濟增長從2016年第三季度的-1.6%到2016年底的1.2%，再到2017年第一季度的4.2%。全國失業率從2016年第一季度的11.6%降至9.1%。額爾登巴特呼吁說，多年的教訓表明，政治不穩定對國家經濟發展和商業環境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為保障國家經濟穩定、商業和投資環境長期穩定可靠，各政黨要團結。

蒙古國民眾曾經信心滿滿，2011年蒙古國的經濟增長率高達17.3%，創造了世界經濟奇跡，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蒙古國民眾將成為“東亞的迪拜”作為經濟發展目標。但受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價格持續走低，嚴重拖累了高度依賴礦產品出口的蒙古國經濟，再加上蒙古國政治斗爭不斷和經濟政策調整失誤，使得經濟增長指數、對外貿易與投資都呈現下滑趨勢。蒙古國經濟再次面臨增長放緩、對外出口不振、財政赤字壓力巨大、外商投資銳減、債務高企、本幣貶值和兩極分化嚴重等困境。普通百姓面臨著低工資、高膨脹、高失業的現實壓力。蒙古國登記失業人數的58.7%是15歲至34歲之間的年輕人，其中女性占大部分。今年剛退休的奧特根蘇倫做過20年的記者，按相關規定，每月僅能領取最低標準21.6萬圖格里克（約合人民幣620元）的退休工資，扣除房租和水電費，買食品和日常生活用品的錢已捉襟見肘，好在她女兒也有工作，彼此能相互照料。

目前，民主黨候選人巴特托勒嘎在民意中支持率較高。人民黨候選人恩赫包勒德希望能與人民革命黨達成政治和解，獲得他們支持的話，同樣有較大的獲勝機會。而人民革命黨的岡巴特爾卻呼吁選民不要參加投票，即使投票，也不要選擇任何候選人。7月7日第二輪投票日期已確定，究竟如何選擇，也許蒙古國百姓心里已給出答案。性格豪放的選民們認為，反正無論投票給誰，過幾天就該慶祝歡騰的那達慕了，因為歡樂總是能讓人忘記不愉快。許多蒙古國民眾對政黨之爭已失去興趣，人們更關注的是經濟如何發展，生活水平如何改善。

與中國做生意的蒙古國商人，更是希望國家政治穩定、蒙中兩國關系友好。正如蒙古國科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所長巴依薩赫所說，蒙古國民眾性格直率，容易被政客操縱和煽動。一些政客在各種選舉中拋出所謂“中國威脅論”，以此作為獲得選民支持的有效工具，這種伎倆終究會被選民所識破。最終，蒙古國民眾還是會清楚，中國是蒙古的重要鄰國，蒙古國的經濟發展離不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