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自己的聲音

李海林

我的教育理念，首先是“成活”，接著是“成人”，最后是“成才”。也就是學生在各自的能力基礎之上，發揮自己的潛能，成就自己，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陳志田，是我班乃至全年級的“大仙級”人物，聰明絕頂卻又四肢不勤，貌似謙恭卻又油鹽不進。我還沒有接班，就從鄰近的小學老師那里聽到了他在小學的各種小故事，還好，僅僅是故事，還沒有釀成事故。

接班后，從開學之初我便抱定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精神和“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決心，心平氣和而又循序漸進地同他進行了長達四個月的“持久戰”。及至月考，原以為他成績肯定沒問題，不曾想剛批閱完試卷，歷史老師便告訴我：陳志田的歷史考卷又沒做完，得了全班倒數第二。一時間，我如同被雷擊了一樣呆立許久，壓抑了整整四個月的耐心與信心瞬間被擊垮，感到了一種空前的虛脫。清醒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叫到辦公室狠狠地“修理”了一番，然后鄭重地告訴他：“你，被‘放棄了！”這突如其來的訓斥和這份最后的通牒，把他嚇蒙了，半張著嘴，眼淚“嘩嘩”地流……半晌之后，他終于收回了散淡的目光，近乎乞求地望著我誠懇地說：“老師，我已經盡力了。其實，上小學的時候，每次大型考試，老師都會把我安排在靠窗的課桌旁，再把我爸爸叫到學校，讓他站在教室窗外守著我一場場地考試……”

聽了這話，我的心突然一震：天啊，我剛才到底做了什么？！他才是個13歲的孩子啊！我似乎已經清楚地聽見有個“頑劣”的聲音又在左右我的思維。人的征服欲和權力欲是與生俱來的，但是，這種欲望是很難在強者或實力相當的人身上發泄的。于是，就會在恰當的時機施于弱者，譬如學生或者孩子。其實這就是施暴！

一念及此，我便因勢利導：“那你到底是因為什么沒做完試卷呢？要知道，除去語文數學英語，你其他四科在咱班還是有優勢的呢！”

“胳膊疼。”

“為什么？”

“不清楚。”

“那好，你現在先寫幾個字讓老師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來。”

之后，我便通過他寫字的姿勢幫他找出了胳膊疼的真正原因：坐姿傾斜，握筆太緊，用力太猛。并重新幫他分析了自身學習的優勢與不足，確立了新的目標與方法。整個過程中，我驚喜地發現：他的目光中開始流露出一種久違的快樂與自信……

最近一次數學早自測，陳志田考了92分，全班第五。他在打給他父親的電話中激動地說：“爸爸，我進步了，考了第五呢……”

陳志田13周歲生日那天，他早早地發短信給我，說要帶巧克力給全班同學分享，我說行。第二天早讀課時，我讓值日班長主持慶祝生日，他樂滋滋地給每位同學發一顆帶著暖意的巧克力，全班同學大聲唱《祝你生日快樂》，他的眼睛里閃著晶瑩的光芒，臉上浮出燦爛的笑容。

我從中國佛學中得知：觀音者，觀大眾疾苦之音，施救苦脫厄之力也，故亦稱觀世音。觀世音是一種非常高的境界，亦稱佛境，極為難得，而更為難得的卻是觀己音，即聆聽自己的聲音。

人的一言一行，無不是一種聲音。它對于外界來說，是有影響的。這種影響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一個人的地位越高越重要，這種影響也就越大越深遠，有時候甚至大到可以改寫人類的歷史。小音無聲可以潤物心靈，大音無形可以終生回響耳畔。

因此，做人應經常聽聽你已經發出或者將要發出的聲音，會對外界產生什么影響，借以調整自己。當你到了一旦要發出不正常的聲音之前就心中一動且能及時制止的時候，你就成了一個好老師、好家長、好孩子……

尤其是為人師者，咽喉與聲帶終日辛苦，更不可不常觀己音！暮冬時烤雪，寧夏時聽風，早春時的青蔥。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黑暗就有光明，有悲傷就有希望，學生們始終被愛，就能一步一步地長成他們想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