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飛白”修辭手法的運用

王紹芬(長治職業技術學院，山西 長治 046000)

【語言與文化】

論“飛白”修辭手法的運用

王紹芬
(長治職業技術學院，山西 長治 046000)

飛白的修辭手法是“明知有錯，故意仿作”，即一種將錯就錯的修辭手法，在文藝作品和網絡語言中使用較多。本文在明晰飛白辭格概念的基礎上，詳盡地探討了其具體的使用方法和意義，望能拋磚引玉，引起人們對該辭格的關注。

飛白辭格；文藝作品；網絡語言

“飛白”本為中國書法與中國畫的一種創作技巧，傳東漢靈帝時修飾鴻都門，匠人用刷白粉的帚寫字，蔡邕見后，將其稱作“飛白書”。這種書法，筆畫中絲絲露白，像枯筆所寫，筆畫中間夾雜著絲絲點點的白痕，能給人以飛動的感覺，在后世的書法中，書法家以此作為書法創作技巧，以期達到書品蒼勁渾樸的藝術效果。[1]同樣，在中國水墨畫中，也有以一種枯筆露白的線條創作畫品的繪畫技巧，與濃墨、漲墨產生對比，以加強作品的韻律感和節奏感，使作品增加情趣，豐富畫面的視覺效果。

飛白辭格并非在現代漢語中出現的，我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中就使用了該辭格。《史記·張蒼列傳》就有這樣的記錄：“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召。”當時漢高祖想要廢掉太子另立新人，而周昌對此持相反的意見，由于一時心急連話都說不清了，把本不需重疊的“期”字說成了“期期”。這便是用飛白的手法直錄人物的語言，不僅表現出了人物的心情，更增強了文章的真實感。所以，飛白辭格其實就是故意援用生活中的錯誤以達到一定修辭效果的一種修辭方法。

雖然已有學者在對飛白辭格做了積極的研究，但飛白辭格仍不為大眾所熟悉，本文將列舉使用飛白辭格常見的例子，以加深人們對飛白辭格的了解。[2]

一、飛白的修辭手法在文藝生活中的應用

在文藝生活中，飛白修辭格主要被運用在語言藝術中，即文學作品和曲藝作品(主要為小品、相聲)中。

(一)文學作品中的飛白

飛白辭格可謂是文學作品的寵兒，飛白辭格幽默與諷刺的功效在塑造人物形象時被廣泛地使用，為豐滿人物性格做出了突出貢獻，如例1和例2。

例1：二人正說著，只見湘云走來，笑道：“二哥哥，林姐姐，你們天天一處頑，我好容易來了，也不理我一理兒。”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愛說話，連個‘二’哥哥也叫不出來，只是‘愛’哥哥‘愛’哥哥的。回來趕圍棋兒，又該你鬧‘幺愛三四五’了。”

湘云笑道：“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著明兒得一個咬舌的林姐夫，時時刻刻你可聽‘愛’‘厄’去。阿彌陀佛，那才現在我眼里！”說的眾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紅樓夢》曹雪芹)

例2：玉蓮聽不懂什么是持久戰，她悄悄地向金香問道：“金香，顧縣長說的是什么‘戰’呀？”

“你真是個笨蛋！連個‘吃酒戰’也不知道。”金香自以為是地說道：“就是喝醉酒打架嘛！喝了酒打人最厲害了，我爹喝醉酒，打起我媽來就沒輕沒重。”(《劉胡蘭傳》馬烽)

例1和例2就是使用飛白辭格的經典例子。例1中林黛玉抓住史湘云口音中“愛”“二”不分的錯誤飛白來逗樂，結果卻反被史湘云含沙射影地取笑了一頓，使得幾百年前深宅大院中一群姑娘們嬉笑逗樂的場景宛然在目。例2中，“吃酒戰”是“持久戰”的白字，金香淳樸無知而又不懂裝懂的鄉間婦女的形象躍然紙上。

此外，飛白修辭格的記錄語言功能在文學作品中也有非常巧妙的運用，如例3和例4。

例3：“這這些些都是廢話”，又有一個學者口吃的說，立即把鼻尖漲得通紅，“你們是受了謠言騙的。其實并沒有所謂禹，‘禹’是一條蟲，蟲蟲會治水嗎？我看鯀也沒有的，‘鯀’是一條魚，魚魚會治水水水嗎？”他說到這里，把兩腳一蹬，顯得非常用勁。(《理水》魯迅)

例4：“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我給你買來了！”(《阿長與<山海經>》魯迅)

例3中的“這這些些”“蟲蟲”“魚魚”和“水水水”是摹寫一個學者的口吃，這樣的語氣，可使讀者深切地感受出言者的費力，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例4中，將“山海經”飛白作“三哼經”，突出了阿長的文化程度。如此一位連“山海經”都叫不準確的婦女確肯替作者去買書，使得她與作者的感情不言自知，也顯現了作者對她的懷念和愛戴。

文學作品中的飛白不勝枚舉，它除了可以完成任務形象的塑造，使得人物形象飽滿外，還可大大增強作品的趣味性，使讀者在持續閱讀中舒緩神經，加深對作品的理解。[3]

(二)曲藝作品中的飛白

如前所述，飛白修辭格在曲藝作品中，尤其是相聲小品中應用較為廣泛，不僅可以增加小品中的包袱，還成成功地塑造人物形象。飛白辭格在文藝作品中的使用多是故意描摹人物語言的錯誤，如趙本山的小品《不差錢》。

例1：趙本山：這孩子從小就是一身的藝術細菌。

鴨蛋：我的心情十分地沖動。

鴨蛋：十分高興，能去溜光大道。

鴨蛋：我一定會好好報銷你的，報復你的。

小品《不差錢》講述的是一位農民大爺帶著自己的孫女鴨蛋在飯店遇到了星光大道的主持人畢老師，想通過一頓飯“賄賂”畢老師，以讓鴨蛋有機會參加星光大道。可是祖孫二人卻沒有帶夠錢，在一家名叫蘇格蘭情調的高檔飯店中同一個名叫小沈陽的服務員之間發生的種種糾葛。

趙本山飾演的爺爺是一位純樸中透著小聰明的農民，他一心一意想培養孫女，想通過吃飯來攀關系。他向畢老師介紹鴨蛋時，一時激動地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將“細胞”說成“細菌”。

鴨蛋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單純女孩，一心渴望通過參加星光大道而成名。當她得知畢老師肯帶她去星光大道時激動不已。該小品為了表現她激動的心情，連續使用了飛白的手法，將心情“激動”說成“沖動”，“星光大道”說成“溜光大道”，“報答”說成“報復”“報銷”。不僅把人物形象完滿地展現在了觀眾面前，而且笑點不斷，取得了較好的幽默效果。

在轟動一時的小品《鐘點工》中，飛白手法也發揮了極大的幽默搞笑的作用，給作品填色不少。

例2：宋：我們的宗旨就是主動熱情，用我的真心換來你的笑容(yóng)。

宋：你不明白你問啊？我告訴你，我們的工作往大了說叫家政服務，往小了說叫鐘點工，在國外叫賽考類激死特(psychologist)，翻譯成中文是心理醫生，啥也不懂，走了，傷自尊了。

……

宋：你就拉倒吧，你就擱家，整個網，上網唄。

趙：我多年不打魚了，還哪有網呀？那么多年了。宋：我說的是電腦，上網。

趙：電網呀？

……

宋：美國著名明星麥當那抹啥我抹啥。

趙：麥當那是誰呀？

趙：誰呢？

宋：麥當勞她妹妹么。

趙：那老太太長的比你還難看呢；阿不是，我說她沒有你難看；你呀比她難看。

作品中描摹的是農村老人進城后不甘于落后，勇于追趕時尚，卻因為文化知識有限而錯誤百出。該作品抓住人物語言特點，大肆渲染，反復飛白，讓人捧腹不已，成功地塑造了兩個經典的人物形象。

二、飛白辭格在網絡語言中的應用

網絡語言是指網民在網絡交流中使用的新興語言，即在聊天室或BBS上使用的語言和符號。隨著互聯網的發展與普及，網絡語言迅猛發展，并且成為了人們普遍關注的語言現象。網絡語言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語言，具有生動活潑、隨心所欲、獨具個性等特點，

由于網絡語言的使用是為了追求輕松活潑的語言氛圍，所以網絡語言的創造者和使用者便賦予了網絡語言新鮮、熱辣、詼諧、調侃的語言風格。飛白辭格幽默諷刺的修辭功能正切合了網絡語言的修辭需要，在網絡語言中被廣泛使用。飛白辭格在網絡語言中的使用有兩種使用方式。

第一，輸入的錯誤造成某些專有詞語的錯誤，但這種錯誤被網民廣泛地接受，并且傳播開來，使得錯誤的詞語代替了正確詞語，如表1所示。

表1 部分網絡用語對應的實際用語

在網絡用語中，使用錯誤用語的現象比比皆是，白字的使用在無形中拉近了網民之間的距離，成為了網民交流的一種特殊的語言符號。

第二，為了表達某種特殊的情感，故意將字或詞語寫錯。如(1)霉(美)女、菌(俊)男、嘔(偶)像。(2)豬(諸)如此類、醉(罪)該萬死。這兩組詞中巧妙地使用了飛白的修辭手法，感情色彩自然地流露出來，不必多言，其義自見。此外，還有霉(美)軍、老妹(美)、小布屎(什)、李燈灰(登輝)、沉水蝙(陳水扁)、胎(臺)毒、臺獨糞(分)子、勞工(老公)等，這些詞語通過使用飛白的修辭手法表現出了不同層面的意思，給人充分的遐想空間。

如今，網絡詞語現象已受到了人們的普遍關注，使用飛白辭格也成為了構建網絡語言的一種重要手段。在網絡語言中，飛白辭格幽默諷刺的修辭功能得到了廣泛的運用，顯示出了交流者不受約束的個性風格。

當下，人們對網絡語言的爭議較大，網絡語言是否可以走出網絡走進生活，成為了學者們議論的焦點，大量的白字表意和新詞新語是否會對人們的日常生活造成影響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但無疑，飛白辭格的使用應該是有限度的，無限制地使用別字不可避免地會對語言的發展造成一定影響。現在已有學者對網絡中白字橫行的現象表示擔憂，有學者認為無限制地使用白字將會影響語言的純凈性。網絡語言對現代漢語的影響不可低估，我們應該客觀地看待網絡語言，不將其帶入正常的生活，以確保語言的規范性。

飛白是獨特的修辭手法，合理地使用會使文章表意更加生動，人物形象更加豐滿鮮活。但我們應辨析飛白與白字在本質上的區別，不能將錯別字的泛濫使用看作是飛白手法的運用。至此，筆者認為在關乎中國語言的純潔性上，飛白不會給語言帶來危害，相反還會提高漢語言的豐富性。

[1]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24-49.

[2]張弓.現代漢語修辭學[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63.122-143.

[3]寸鎮東.語境與修辭[M].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1996.115-138.

【責任編輯：周 丹】

2017-04-12

王紹芬(1975-)，女，山西黎城人，助教，主要從事語文教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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