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先生與吃肉小姐

清堯

素食先生信佛多年，只吃素菜，清湯寡水，葷腥不沾，兩三滴麻油都會緊皺眉頭。認識愛吃肉小姐是在兩家公司聯誼晚會上。她穿一身黑色長裙，身材曼妙。但下一瞬間，素食先生卻傻了眼。

聯誼開始，吃自助餐，素食先生捧著一大盤的小黃瓜紫甘藍端坐，面前坐著愛吃肉小姐。她一面咀嚼牛扒，一面對盤中的熱狗虎視眈眈。蒙面舞會，抽簽搭檔，素食先生抽到愛吃肉小姐，小姐挑眉訕訕道：“光吃草，跳得動嗎？”話音未落，高跟鞋便不小心踩在了素食先生的皮鞋上。

“啊！”素食先生的尖叫聲劃破舞會長空。愛吃肉小姐紅了臉。“別叫別叫，他們會誤會我對你做了什么！”素食先生惡作劇心起，又輕聲叫喚了兩聲。愛吃肉小姐狠狠一腳下去，素食先生聽到“咯噔”一聲。

愛吃肉小姐跟公司請了兩天年假，掛斷電話，望著腳上打著石膏的素食先生，一本正經：“你是不是……在碰瓷？”

素食先生望著她忍俊不禁。

愛吃肉小姐只愛吃肉，一聞到菜味便會反胃，于是外賣點了三份炸雞、兩份海鮮至尊比薩，連配湯都是烏骨雞湯。病床上的素食先生一句“阿彌陀佛”脫口而出。

沒等素食先生的腳痊愈，愛吃肉小姐便倒下了。她的狀況不容樂觀，淋巴囊腫，癥狀有些嚴重。愛吃肉小姐舒了一口氣：“原來我脖子不是胖，是淋巴腫了啊。”同事們來探病時，素食先生靠著醫院陽臺的欄桿靜靜地看著愛吃肉小姐。這些日子他從探病的人口中聽到不少故事。愛吃肉小姐從小家貧，又是家中長姐，因此不受待見，節衣縮食，常常青菜油炸、開水泡飯，久而久之便對蔬菜產生一種類似陰影的恐懼癥，開始工作后還要承擔弟弟妹妹的學費，為了能加更多的班，她變得特別能吃，大口大口的卡路里吃進胃里熬個晝夜顛倒。素食先生逼著她吃蔬菜，變著花樣連哄帶騙。把牛油果攪進肉中做成小丸子，在芝士雞塊的中間塞進蒜苗，在牛奶中混入胡蘿卜汁，面色嚴肅：“飲食和作息很重要，以后不許再這么折騰自己。”愛吃肉小姐望著他嚴肅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你可真像我爸。”想盡花樣制作健康美味食物的過程中，素食先生開了一個公眾號，他分享著各類葷素健康美食的制作過程，分享著自己喜歡愛吃肉小姐的一點一滴。

素食先生的公眾號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評論里都在慫恿：“快表白，快表白。”素食先生是有私心的，他要為她做520頓飯，再跟她說出自己的心意。

他有一日下班回去研制出一道新菜，迫不及待想要帶給愛吃肉小姐。深夜10點，他開著車，步伐輕快。也就是這一次，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愛吃肉小姐。

女孩孤獨地坐在病床上，抱著素白的被子暗暗啜泣。等到病房門推開，便立即抹了一把臉——愛吃肉小姐啊，她是一個天生的演員。她害怕病痛，又懼怕壓力，瑣事將她壓垮，父母電話中一再催款讓她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我想吃肉。”愛吃肉小姐呢喃，“不帶一點菜的那種。”

素食先生不知哪來的勇氣，走上前，抱住了愛吃肉小姐。

那個公眾號后來停止了更新，最近一條發文被轉了很多次，好多人追問“后來他們怎么樣了”，可誰都不知道。也許素食先生和愛吃肉小姐幸福地在一起，他們改掉了壞毛病，生活得極其健康;也許，愛吃肉小姐還是愛吃肉，素食先生還是堅持老習慣。但所有人都不去想另外的可能。

愛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美好到就算現實殘酷，我們都愿意充耳不聞。

（星星光摘自《戀戀時光》

2017年第5期 圖/小兔子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