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詩行（組詩）

郁東

程官向北

水泥路邊的鋪子里

有人在剝長壽豆

那些味道甜脆的豌豆，

人們以長壽命名

象征土地生生不息

程官向北

有新建的小學體育場

剛完工的新民房

兄弟臉上燦爛的笑

程官向北

有帽山黛色的表情

長風送來的松濤

清晨的朝陽

彩云下的村莊

一只竹籃兩只雞

扶貧公益捐款大會結束

我趕往菜市場

買小魚青蒜回家

某大酒店拐彎處

某村普氏正在賣雞

三五個人圍著討價

一百多元的貨

最終沒有被買走

這個進城賣雞的村民

找不到城西農貿市場

一只籃子大的位置

只好頂著城管的風險

在大酒店附近賣雞

說不清是誰

跑來心里敲我

我莫名其妙地

買走了他的雞

這個田野

正在收獲的十月

其實我家里

并不缺少雞

竹籃里的雞

是另一碼事

尤其像我這樣

從扶貧日大會上

才撤退下來的人

咬緊牙關，啪的一聲

拋出內心的隱忍

響塘口

城西最著名的地方

有幼兒園和小學校

有農貿市場

有數不清的客棧旅館

快餐店驢肉食堂

洗浴樓和按摩室

一筐一筐的紅桃和蘋果

擺在路口

感覺一片果園在隱去

屠宰出來的豬和牛羊

又壯大了多少養殖場

我每周重復著慢步

牽著手握硬幣的女兒

感覺像走在紐約大街

自信和滿足

和一個手持金條的人差不多

響塘口，從前許多種菜的人

像我的岳母一樣

吃著斷斷續續的低保

繁華不息的市場

供養著數不清的地攤

響塘口，請到此止步

一輩又一輩祖先

在這里送客

便從此到達高山

山中所見

人大李漢祥三年前退休回鄉

稱他李老師的學生都比我長

叫他李主任的很多是公務員

我是一個例外

私下叫他李會長

或云里廠的雞蓯

他和老伴的汗水

變成院子里的收獲

堆成小山的南瓜

掛滿屋檐的玉米

以及一篩篩紅辣椒

他端出一大盤核桃

又帶我去田埂上摘杮子

他的家人坐在院子里

靜靜地縫花衣裳

魚池旁的蠶豆花開

像一地蝴蝶飛舞

他指著遠處的山坡說

美國山核桃今年掛果了

過完這個冬天

他親手栽的木瓜樹

就要開出艷麗的花朵

新居：小莊家

如果老百姓是座山

好政策就是一輪太陽

照在楊家屋的山坡上

告別昨日的老屋

小莊家的人們

在水泥路邊

建起了新房

鞭炮聲聲

干凈的青松毛上

好心情穿著一件新衣裳

像白墻一樣明亮

下鄉歸來

去普淜走訪貧困戶

我常有意外收獲

他們丟在門前的石磨石缸

我順便開個口

就要連根送我

不丟下三五百大錢

我怎么忍心拉走

陸瑞興家自釀的葡萄酒

我丟下錢帶走兩瓶

至于付勁松家的包谷

十二點才從地里背回來

把燒熟的包谷拌成兩截

我和毛志發一人一半

代有興家樹上剛摘的柿子

主人帶著追出來

只好軟軟地接過兩顆

這些村莊里發生的事

時常感動著我

走出一座又一座山

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

記憶里的一百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