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神容易送神難

薩蘇

剛到日本的時候，經常看到大街上某個角落扔著一臺電視機或者洗衣機，而且多半都是部件齊全、狀態良好的機器，我還頗感詫異——這東西拿來修一修就能用啊，丟了多可惜！于是，有時候就有弄一臺回來的沖動。

可是，把這個想法和妻子一說，她卻連連擺手，告訴我說，千萬不要犯傻啊，你真撿個電視機回來，鬧不好會被罰500萬日元呢。

500萬日元就是30多萬元人民幣，買300臺電視都夠了，也太過分了吧！我這是撿，又不是偷！

妻子“嘖嘖”兩聲，然后告訴我：“你撿電視機的時候當然沒人管你，其實你根本不用撿，很多日本人都巴不得把他們家的舊電視白送給你，鬧不好還能搭運費。”

白送你電視還搭運費，日本人沒這樣好心眼吧？再說，這跟罰500萬又有什么關系？

妻子懶得解釋，拿來一張報紙，給我一看，才明白她并非危言聳聽。在日本，有人愿意白送你電視機是真的，還可以搭上空調冰箱，不過諒你不敢要。你要得起不假，扔的時候就麻煩了。原來，日本頒布了新的垃圾回收法，規定凡是大件電器，當作垃圾被扔掉的時候，垃圾站都要收費。扔一臺電視機，5000元；冰箱，5000元；空調好像是8000元，要是你扔一輛汽車呢，那就要破費五位數了。所以，很多家里電器更新換代的日本人，都巴不得有人拿走他們家的舊電器。當垃圾扔，交錢肉痛，如果偷偷地扔，罰款高得嚇人（從街上不時出現無主電視機來看，這種偷偷摸摸扔的日本人也不在少數）。據報紙上報道，有個日本人半夜偷偷把冰箱拉著扔到了山溝里，沒想到車牌被路過的警察記了下來，查清之后罰款150萬元。根據日本法律，這種行為最高可以罰到500萬元。所以，人家送你電器，絕對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賣破爛、扔電視機還要交錢，日本干嗎出臺這樣的政策呢？這不是抑制消費么？我向妻子表達了這個疑問。

經妻子解釋才明白其中奧妙。原來，日本出臺這樣的政策，也是不得已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對這些大件電子垃圾的處理能力已經達到極限。日本進入高齡化社會后，勞動力缺乏，像處理回收垃圾這樣重體力、低收入的工作，能做的人越來越少，而日本政府對引進外來勞動力又一直疑慮重重。大件電器的回收工序繁雜，污染大，消耗工時多，回收利用的成本太高。在這種情況下，征收大件電器的垃圾拋棄費，就成為補貼回收成本的一種必要手段了。

白給電視機、冰箱，卻沒人敢要。這要擱20年前，誰能相信呢？

（摘自《與鬼為鄰》 文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