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天價問題是個偽命題

張敏

藝術品天價問題是個偽命題，過度地宣傳藝術品天價直接的結果就是藝術品市場的萎縮，于國于民都不利。

3年以前藝術品被炒上了天，于是出現了藝術品天價問題的討論，尤其是3年前的一篇文章“解構廣信的騙局”， 講的是500幅書畫被評估為500億欲裝入上市公司。文章的第一部分就是用了一個比喻，“哥倆在家玩賭博游戲，大哥贏了小弟500億，小弟拿他家田地里的500個石頭作抵押給了大哥。這本來只是個游戲，游戲的貨幣都是虛擬來玩玩的，但大哥請了一家盲人評估師事務所來評估這500個石頭，盲人評估師摸了一下石頭，聽信大哥忽悠，以為就是傳說中的玉石，就當真把這500個石頭評估成500億金融資產，大哥就把這500億金融資產注入他的上市公司。”這個案列誤導了藝術品天價這樣的命題，對于藝術品市場的健康而言是極大的不公正。藝術品是個特殊的商品，既有商品的一般屬性，也有他自身的特殊屬性。

首先，藝術品作為商品具有商品的一般屬性，商品的定價由市場的供求關系來決定，藝術商品也一樣，任何價格都是由市場的供求關系決定的。所以認為天價藝術品是藝術家的暴利的看法是錯誤的。更何況藝術品在市場的流通也符合商品流通的一般規律，也需要市場的促銷，必要時也需要資本的介入來做宣傳，也需要中間商來囤貨以確保藝術家的日常生活不至于因為短時間的市場萎縮而影響生活，所有這些流通環節也都需要成本。

第二，藝術品又是一種特殊商品，只針對小眾市場，產量也是個性化的和定制化，一旦成為批量生產就喪失了藝術品的屬性稱謂工廠化的工業產品。目前也正是這個問題在藝術品市場的存在，大眾對一些藝術家大量復制一些作品引發了對藝術品價格的質疑。其實這是混淆了兩種不同性質的問題。藝術家的作品有代表作，也有一般的作品，甚至有早期不成熟的作品，他們的價格是有分別的。現今的人們由于藝術審美在教育體系中的缺失普遍的缺少鑒賞力，無法分辨，只從藝術品的不斷升值中看到了商機，一涌而上，促成了藝術品被狂炒的景象，所以藝術品價格像是做了飛機， 這種情況和股市被狂炒的性質是一樣的。這至少說明市場有需求，市場游資泛濫。不能只看到個別藝術家的暴富，更應該看到給藝術市場帶來的繁榮，和對青年藝術家成長帶來的好處。所以對涉入藝術品市場希望撈金的人來說，股市的告誡同樣有效“藝術品有風險，投資需謹慎”，這樣的告誡不需要針對藝術家，他們只是商品的生產者。藝術家自己大量復制自己的作品屬于藝術家自身品行的問題，對買家而言， 也需要加以鑒別，也屬于“投資需謹慎”范疇。

第三，藝術品價格的構成，很多人只看到成功的藝術家在畫一幅作品時可能不需要太長的時間，所用的材料和最終的價格相比忽略不計，天然地人為藝術品是暴利。套用生產軟件產品相似的邏輯，軟件生產的大量開銷是在軟件產品的研發階段和測試階段，而軟件的再生產過程就是授權拷貝或者授權下載，再生產的成本幾乎為零（這一點比藝術家更甚，藝術家作作品時還需要基本的材料），一個藝術家要想達到能被市場接受的程度也需要千錘百煉，廢紙三千還不一定能錘煉出一個好的書畫家，況且還需要加以時日的慢慢錘煉，在這漫長錘煉等待的日子里，藝術家需要自己解決生存的問題，在收藏界有個潛規則就是收藏有一定閱歷的藝術家的作品，而閱歷是需要歲月的打磨，真的能被打磨到成才的藝術家是需要機緣的。一個歷史時期也就只有一批，能被載入藝術史冊更是少之又少。按商品成本折算的邏輯，藝術品多少錢才合適呢？所以說多高的價錢都不貴，只要市場認可。

第四，藝術品價格的高低問題。商品有一般商品、奢侈品和特殊商品之分，藝術品也有這樣的屬性。但藝術品不屬于生活必需品，它是解決了溫飽問題以后的精神產品，中國有句俗語叫“亂世黃金，盛世書畫”就是說盛世時溫飽是已經解決了的，人們更加追求精神上的享受，所以對藝術品更熱愛一些，所以藝術品的價格受到時局的波動也很厲害。藝術品是個性化的小眾產品，被個人認可的價格不具有被大眾認可的普遍性，這一點不同于工業品。所以藝術品的估價是個復雜的問題，它不同于一般的商品，它沒有統計特性，定價的隨意性和波動性都很大。具有個性化的工業產品有時也采用這些原理來做市場營銷，像汽車界常用的饑餓營銷常引起的加價就是這個原理。其他的工業品還很少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就其根源也是因為汽車的消費是個性化的，出于個性化的喜愛程度，有些人愿意加價盡快在手。凡是能盡顯個性化的商品都或多或少地具備這樣的市場屬性。

第五，藝術品市場還存在大量的贗品問題。贗品問題在商品市場的范疇里猶如侵權產品需要打假，但工業品的市場是個大眾市場，打假的范圍較大，也涉及到民生的市場，所以國家需要大的財力投入來保證市場的有序。而藝術品市場則不同，藝術品是小眾市場，即使是有假也不會影響大眾的民生，所以如果國家財稅來保證這個市場就顯得浪費民眾的稅收了，所以這個市場從古至今都是依靠的商業自身的自律來完成市場的凈化，和依靠買家自己的眼光來確認所購標的好壞。藝術品的民間交易從來沒有退貨一說。而買賣雙方的盈虧考驗的正是雙方的藝術修養，所以藝術品市場有撿漏一說，而別的商品市場沒有這一說。而正是這些特殊的屬性也決定了藝術品在經濟領域里的活動也不能想一般商品那樣對待。

第六，上述的一些特殊屬性決定了藝術品不能像常規的商品那樣參與其他的經濟活動，比如估價進入上市公司，因為如果這樣做等同于是把個人接受的商品價格等價于公眾接受的價格，這是有本質區別的，現在的商業實踐實質上就是混淆了這兩者的差別，所以就有了這個領域的一系列造假，有人先在拍賣會上爆炒一家，然后以此為標的在去銀行質押，將巨大的風險轉嫁給了銀行。在銀行體系沒有專業的人才和制度能夠對一件藝術品做好的評估之前，這樣的質押無疑是風險巨大的。銀行開展這類的業務必須建立在有良性的市場通用評估系統之后。另外依靠專家個人的經驗辨別真偽就無法排除道德性的風險，也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第七，國家需要藝術品市場的繁榮，藝術品是商品的一大類，是國民產值的一部分，也是經濟活動重要部分，2015年我在北大的一個論壇上曾經做過“藝術品和金融”的演講，提到當今各國都在增發貨幣，藝術品作為能夠承載一定貨幣量的商品，還會大繁榮。各國貨幣增發的趨勢現在雖然有所放緩，但我們的市場還是超發了很多貨幣，國家一定會在大宗商品上讓貨幣沉淀下來，已經看到房地產鎖定了一大批的資金，如果讓藝術品市場繁榮起來，它會有一大批的資金沉淀其中，它的好處是海量資金的小眾市場，國家也可以在這商品交易中收取稅收，一來繁榮了藝術，二來活躍了市場， 三來增加了稅收，四來沉淀了資金，使得民生消費品市場不會通脹。另外藝術品市場的培養是長期的工作，一旦中斷需要很多年的再培養，將耗費巨大的時間成本。中國正在進行強國復興的中國夢，文化的輸出是必須的一個過程，藝術品正是承載著中國文化的一個巨大載體，繁榮的藝術品市場是中國強國的需要。

所以市場經濟本質是買賣成交，對價格合理性的判斷是來自于買賣雙方自身對標的物的價值判斷，當一方對價格沒有把握時可以借助于第三方的評估，但決定權用永遠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在第三方手里。一幅傳世名畫在懂書畫人的眼里價值可以大于生命，而在一般人手里就是一張涂抹了東西的廢紙。著名的案例莫過于徐悲鴻在戰亂時重金收藏的一幅《87神仙圖》，與一般人而言，只不過是舊紙一張，而徐悲鴻為了這張畫歷經了很多的磨難。所以商品的價格是由購買者依據自己的判斷得來的，而不完全是由標的物的價值來決定的。

實體經濟加入了金融以后，我們就在其中加入了所謂的泡沫，按照泡沫經濟的定義：虛擬資本過度增長與相關交易持續膨脹日益脫離實物資本的增長和實業部門的成長。但這個泡沫的度無法用具體的數字來表現，其實只要在度的范圍內，我們都認為是合理的。大家熟悉股市上每個股票都有個市盈率值，它也是反映我們從現在看未來的預期，只要股市上不形成一邊倒的情況，股市就能永遠的運轉下去。藝術品交易也是一樣，藝術品的交易者大體上可分為兩類人，一是喜歡，有資金供購買，希望天天為伴并把玩這件書畫；二是對于來的升值預期，如同對股票的升值預期相同。無論是哪種情形，從市場的角度來說都是合理的。適當的泡沫是現代經濟的常態，不能對藝術品交易設置另類的門檻。通過適當地設置藝術品進入經濟活動的方式規避一些風險的傳導，以免交易上的泡沫傳到民生經濟活動方面。

由于生產資料在天然分配時帶有的不均衡性，所以才有用市場去調節人們的需求和供給。每個社會都離不開商品的交易，藝術品是滿足人們精神生活的，只要有人就有這樣的需求。所以我們要對藝術品市場抱著開放的心態，讓它成為市場中一個活躍的商品，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也會慢慢不斷地提高整個群體的藝術素養，破除藝術品天價問題這個偽命題于國于民都有利。

（作者系大唐創新港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