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岳林
(皖西學院 文化與傳媒學院,安徽 六安 237012)
清代皖籍作家的空間分布及其流向
張岳林
(皖西學院 文化與傳媒學院,安徽 六安 237012)
清代皖籍作家的空間分布呈如下特點:以長江為軸心,總體上呈東西映照、由北向南流動的趨勢。即淮河一線13人,占比5.26%;江淮合肥、六安一帶17人,占比6.89%;長江沿線106人,占比42.91%;皖南宣城地區(qū)28人,占比11.33%;徽州地區(qū)83人,占比33.6%。其中,桐城、全椒文學成就顯然最高、影響最大,人數(shù)則是桐城、歙縣遙相呼應。重要的是全省近半數(shù)州縣有作家出現(xiàn),可見皖籍作家分布的廣泛性。這一布局揭示皖籍作家分布達到39個縣(州),并不僅局限于桐城、全椒、徽州等少數(shù)地區(qū),這可以改變以往人們對皖省清代文學全貌的認識。進而,它還標示出清代皖省文學在全國文學地圖中的位置,其所處的南北溝通、東西匯聚的樞紐地位,揭示皖省文學對中國文化、文學重心南移所起的作用。
皖籍作家;文學地圖;空間分布;長江軸心
作家的地理分布不僅是考察其出生籍貫的問題,而且是還原其空間布局和創(chuàng)作活動軌跡的問題。由個體作家到一地作家群體的空間分布,則能從總體上呈現(xiàn)一地文學寫作的空間面貌。尤其作家之間相互的交集,更能揭示文學交流與傳播,文學地緣與文學風尚等等的復雜關系。文學地圖正是要從空間標示出作家的這一空間分布與活動的格局,標示出不同的地標,描繪出不同的景深。
清代是皖籍作家影響全國的另一個重要時期。由于桐城文派、吳敬梓諷刺小說的顯赫影響,以往文學史對清代皖籍作家的文學寫作的描述往往集中在這幾個方面,這導致人們對清代皖省文學寫作的認識是非常片面的。當我們從全景視角考察清代皖籍作家的文學寫作和空間布局,則可以描繪出清代皖籍作家文學地圖,通過標示出不同的文學等高線及其相互關系,標示出皖籍作家的空間分布,描繪出皖籍作家的流動走向。
按照曾大興《中國文學家地理分布》的描述,清代皖籍作家有98位[1](P365-369)。而其統(tǒng)計的依據(jù)是譚正壁《中國文學家大詞典》。這一選錄標準存在很多問題。第一是標準過嚴,無法反映皖省清代文學寫作的實際。第二是對少數(shù)民族作家不夠重視,導致新疆、西藏、內(nèi)蒙古、東三省等地出現(xiàn)空白。安徽清代少數(shù)民族作家寫作不如全國那樣突出,故論文沒有做專門統(tǒng)計。第三是對民間寫作無法兼顧。清代安徽地方戲發(fā)達,一些文學家族興起,包括女性作家也比較活躍,顯然是不應被遺忘的一族。第四,徽州婺源從文化和文學生態(tài)來說,應納入統(tǒng)一文學地圖研究,而曾大興以今天的地理區(qū)劃歸屬于江西,這割裂了皖籍作家文學地圖的完整性。更重要的是,文學寫作從來不只是文學家的事,文學家僅僅代表的是時代性的典范。但典范只是山峰,文學寫作還包括山腰、山腳、山峰與山峰之間的連接地帶,那些沒有進入文學史視野的地下群體文學寫作的存在。這才是文學史生態(tài)的真實狀態(tài)。因此,我們以錢仲聯(lián)先生主編的《中國文學家大辭典清代卷》為基礎(與《清史稿》安徽入傳人數(shù)大體相當,《清史稿》為209人),兼顧譚正壁先生的統(tǒng)計,再結合清代文學寫作的實際,以考察清代皖籍作家的空間存在狀態(tài)。
其分布情況如表1。
其中括號里的是曾大興統(tǒng)計了,而錢仲聯(lián)辭典沒有計算的。個別籍屬有歧義的,以出生地“本籍”計算。統(tǒng)計上下限為1644~1911年,道光后酌情計算,如活動到民國以后的不計。當然這一數(shù)字不是絕對的,由于資料限制,加之很多作家的作品散佚,故我們的計算只能是總體性的把握。

表1 清代皖籍作家分布表
由上表統(tǒng)計可知,清代皖籍作家共計247人,分布在39個縣(州),并以長江為軸心,總體上呈東西映照、由北向南流動的趨勢。即淮河一線13人,占比5.26%;江淮合肥、六安一帶17人,占比6.89%;長江沿線106人,占比42.91%;皖南宣城地區(qū)28人,占比11.33%;徽州地區(qū)83人,占比33.6%。其中,桐城、全椒文學成就顯然最高、影響最大,人數(shù)則是桐城、歙縣遙相呼應。重要的是全省近半數(shù)州縣有作家出現(xiàn),可見皖籍作家分布面還是比較廣泛的。
從淮河一線來說,分布于9個縣(州),主要沿大別山與淮河流向排列。這一分布格局,明顯受文化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重要的是,隨著中國文學重心的南移,這里已不是文學的重心,故作家數(shù)相對較少。其中《桐城耆舊傳》提到亳州彭澤柳、懷遠許所望、懷遠宮爾鐸、阜陽朱鳳鳴、壽州蕭之范等等與桐城文派淵源有自。
從六安、合肥地區(qū)來說,六安相對偏僻,是皋陶文化的故地,歷史積淀深厚。合肥則居于皖省正中,文教興盛,有自己的文化優(yōu)勢,并與周邊文化聯(lián)系緊密,尤其與桐城緊相連接。加之晚清合肥李氏家族興起,故作家數(shù)量明顯增加,達到11人。其中霍山吳廷棟、六安涂宗瀛、合肥徐子苓、合肥李家煌、三河郝植恭、廬江吳廷春、廬江張盛愷等人師法桐城古文。
長江一線則是皖省文學的中軸,兩個高峰一東一西,代表皖省文學的新高度。無論作家數(shù)量,還是文學成就都是首屈一指的。桐城文派據(jù)劉聲木《桐城文學淵源考》《補遺》統(tǒng)計桐城人達125人,總計1223人[2](P1),遍及大江南北,時間延續(xù)200多年,幾乎影響到整個清代散文的發(fā)展。而且他們往往師友交往,對古文的繼承與傳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劉聲木《桐城文學淵源考》梳理了桐城文學的傳承關系。據(jù)徐雁平統(tǒng)計,僅桐城人師法方苞的12人(卷二),師法劉大櫆的31人(卷三),師法姚鼐的28人(卷四)。[3](P130)桐城文派之外,還有桐城詩派。程秉釗說:“論詩亦有桐城派,比似文章孰輕重?”“桐城文派的重要作家如劉大櫆、姚鼐、姚瑩、戴鈞衡等人,本身就是桐城詩派的作家。這個詩派還直接影響到近代的‘光宣詩壇’,如姚叔節(jié)、范伯子,即‘光宣詩壇’中巨子。”[2](P1)另外,黃梅戲活躍于安慶地區(qū),四大徽班進京,成就了中國京劇的輝煌。全椒吳敬梓則代表中國古代諷刺小說的高峰,在溝通古代、現(xiàn)代文學形式方面做出了重要貢獻。
宣城地區(qū)自南北朝以來,一直是中國文學的一個重要風景區(qū)。清代顯然傳承了這一優(yōu)良傳統(tǒng),文化氣氛濃厚,作家數(shù)量眾多,有28人,具有自己的特色。
徽州地區(qū)則是皖省文學明清以來的一個新的重鎮(zhèn)。數(shù)量位置皖省第二,達到83人。以戴震為代表的學術、以徽商為代表的新的文學創(chuàng)作群體、以方成培為代表的地方戲曲,成為區(qū)域文學的新景觀。
皖籍作家的這一分布格局,顯然標示了文學活動的不同等高線,并揭示了期間相互的關系。大量無名作家、民間寫作、地方戲曲等日常性的文學活動構成了文學寫作的原生形態(tài),是文學生成的有機土壤,也是文學的地基。如徽商們舉行日常性的文會,家族文學日常課習、比賽等。許嗣云《枝江詩話》記載,六安州有一個近百人的中小詩人群。類似的狀況在各個州縣應該程度不同地存在。他們的文學活動雖不為主流文學史關注,但卻是真實的文學原生態(tài),對主流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傳播,起著積極的作用。
第二層登高線是有一定文學水平,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為地方和特定文學群體所知的作家。如淮河沿線、六安合肥、桐城三祖的一般弟子、宣城、徽州的較有名作家。他們參與到當?shù)鼗蛑苓呂膶W活動中,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如馬日琯、馬日璐兄弟、涂宗瀛、方承觀等等。
第三層處于山腰位置,與主流作家關系密切,參與到主流文學創(chuàng)作中,產(chǎn)生了相當?shù)奈膶W影響。甚至有的影響了主流作家的文學寫作,如方苞兄方文、戴震至于姚鼐的學術影響,姚鼐四弟子,吳汝綸、方成培等等。
文學高峰則出現(xiàn)了桐城文派和全椒吳敬梓小說,以及學術上休寧戴震的考據(jù)學(中國文學傳統(tǒng)與學術傳統(tǒng)具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清代尤其突出),甚至地方戲曲等等。他們在不同的文學形式方面把中國古代文化、文學、學術推到了最高水平。其中乾嘉考據(jù)學直接聯(lián)系著胡適的現(xiàn)代學術的建立,諷刺小說則確立了新的小說美學范式,桐城文派的古文理論孕育了很多有價值的文學理論與審美問題,對中國文學、學術的現(xiàn)代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同時,他們相互之間也存在復雜的交集,如姚鼐曾欲拜戴震為師,雖遭拒絕,但學術思想的影響是存在的。姚鼐以“義理、考據(jù)、辭章”修正、發(fā)展了桐城派文論,即是明證。因此,即使他們學術觀點有分歧,但對經(jīng)學的關注是共同的。吳敬梓也寫作了《詩說》直接闡釋《詩經(jīng)》,這同樣能說明問題。加之皖南文學人才很多服膺桐城三巨子,這為桐城派的壯大,與兩地文學的密切聯(lián)系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顯然,清代皖籍作家的空間分布具有不同的等高線。這些等高線能標示出皖籍作家的空間位置,并揭示他們相互間的關系。總體上,皖籍作家分布依淮河和大別山西向南移動,等高線越來越清晰,到長江沿線出現(xiàn)高峰。這是一個逐層爬升的趨勢。然后向周邊擴散,如桐城文派走向大江南北,出現(xiàn)陽湖派、湘鄉(xiāng)派。到皖南則呈向東南流動的趨勢。這一空間分布形態(tài)既與中國文化的南北移動相聯(lián)系,又與皖省處于這一南北交通樞紐的獨特位置相關。就皖省來說,清代文學東西呼應,以長江為文學發(fā)展的軸心,構成了皖省清晰的文學地圖。
從皖籍作家的身份來說,既有傳統(tǒng)的士人,也有布衣百姓,更有徽商作家,體現(xiàn)了作家身份的多樣化和時代性。傳統(tǒng)士人以士大夫居多,他們往往集經(jīng)學家、學者、詩人于一身。布衣百姓中有一般的布衣,但也有很多沒有功名的讀書人。徽商之類有棄文從商的,有亦儒亦商的,有先商后儒的[4](P65-66),從本質(zhì)來說,為商是謀生的手段,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士農(nóng)工商”的價值體系中,為儒則是人們文化的根本認同。
從文體方面看,桐城派以古文稱雄,全椒吳敬梓以諷刺小說出名,皖南地區(qū)則以學術、詩文、戲曲為勝場。要之,在清代及中國文化傳統(tǒng)價值體系中,古文居于核心地位,詩次之,小說、戲曲又次之。但以地域文學寫作流變看,則是由桐城古文的回溯傳統(tǒng),向小說、戲曲等文體的轉向。尤其從文學觀念的發(fā)展看,則是從“文以載道”、“文以明道”向“文以寫心”的現(xiàn)代文學觀的演進。方苞“義法”之“言有物”,姚鼐“義理”、馬其昶“嗚呼!一代人才之興,其大者乃與世運為隆替,觀于鄉(xiāng)邑,可知天下,豈不信哉!”(桐城人才自然包含文學人才)“方姚之徒出,乃益以古文為天下宗。自前明崇節(jié)義,我朝多研經(jīng)摛文之士”[5](P1)這與曹丕的文章觀相聯(lián)系,而吳敬梓對“文運”的關注、對社會下層人心的發(fā)現(xiàn),方成培《雷峰塔傳奇》對愛情的新理解,則具有時代性的新要求。
從學術體系看,桐城古文以文章學術體現(xiàn)了文學與學術的結合,戴震等的乾嘉學派則是考據(jù)論證的學理還原。兩者有分有合,體現(xiàn)了學理與文理的高度關聯(lián)。事實上,此時期皖籍作家的主流多是學者身份,對經(jīng)學的共同關注體現(xiàn)了文化與文學傳統(tǒng)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即使以小說名家的吳敬梓,其對經(jīng)學的關注也是非常的,其《詩說》更是對《詩經(jīng)》的直接言說。
從與周邊及全國文學版圖的關系看,桐城文派接續(xù)中國文學血脈,溝通中原,是對中國主流文化的發(fā)揚。進而影響陽湖派、湘鄉(xiāng)派,輻射全國,肩負了弘揚中國文學、文化統(tǒng)系的重任。戴震等的皖派考據(jù)學則開啟有清一代學術風氣,影響深遠。吳敬梓關聯(lián)東南文學新風,把社會下層文人(小說)寫作提高到文人(小說)寫作的新高度。由北而南,由西而東,南北文學的交匯與變遷,這是皖省文學在中國文學地圖上標出的坐標,它顯然居于南北樞紐、東西關節(jié)的重要位置。在中國文化、文學重心南移的通道上,發(fā)揮著橋頭堡的作用。
皖籍作家空間分布的原因,綜合學界已有研究,主要在于,一是地理環(huán)境,如氣候、地形、物產(chǎn)、交通等等。皖省境內(nèi)一江(長江)一河(淮河)東西并流,大別山則縱貫南北,形成了一個便于交通南北,勾連東南的地理環(huán)境。其中如桐城處于大別山與長江夾角的獨特位置,交通方便,卻相對封閉,便于人文的薈萃。而徽州地區(qū)多山,人多地少,卻水路通達,造就了明清徽商的發(fā)達。“小民多執(zhí)技藝,或販負就食他郡者,常十九。轉他郡粟給老幼,……自宣池者,艦相接肩相摩也。”[6](P1025)全椒則交通東南,與金陵、揚州等地聯(lián)系緊密。合肥居于皖省中部,勾連各地,居于地理的輻射位置。
二是經(jīng)濟方面,皖省自來是農(nóng)業(yè)大省,自然經(jīng)濟豐富。淮河流域產(chǎn)麥,長江流域產(chǎn)稻。同時手工技藝發(fā)達,如宣城地區(qū)的紙、筆。徽商則以典當業(yè)走遍天下。“商業(yè)鹽、茶、木、質(zhì)鋪四者為大宗。茶葉六縣皆產(chǎn),木則婺源為盛,質(zhì)鋪幾遍郡國,而鹽業(yè)咸萃于淮浙。”[7](P108)
三是文化氛圍濃厚,重學(尤其經(jīng)學)重傳統(tǒng)。朱熹說“吾徽人也”,這一文化認同對皖省文人影響深遠。桐城文派正是以承續(xù)朱子之學而開啟一個散文寫作新時代的。方宗誠《桐城文錄序》說:“桐城文學之興,自唐曹夢征、宋李伯時兄弟,以詩詞翰墨名播千載,及明三百年科第、仕宦、名臣、循吏、忠節(jié)、儒林,彪炳史志者不可勝書。”直至“郁之久,積之厚,斯文之暢,逮于我朝,人文遂為海內(nèi)宗,理勢然也。”[8]同時皖省學校設置完備,書院眾多,據(jù)李國鈞《中國書院史》統(tǒng)計,清代安徽共 97所書院,皖南 29 所,江淮之間40所,淮河以北28所[9](P1008-1198)。如桐城,“書院全縣先后建有桐溪、龍山、桐陽、毓秀、培文、天城、豐樂、桐鄉(xiāng)、白鶴峰等近10座,有蒙館、經(jīng)館2 000余所。后雖經(jīng)改良,創(chuàng)辦新學,學生亦多達11500余人。”[10](P52)很多重要作家曾主講或講習書院,如姚鼐、朱存、孫原湘、胡培翚、趙紹祖、吳鼒、施璜等等。姚鼐在揚州“梅花”、安慶“敬敷”、歙縣“紫陽”、江寧“鐘山”諸書院講學凡四十年。門生眾多,對其文學觀念和古文法的傳播起了重要的作用。對此,曾國藩曾有詳盡的追述[11](P245)。
四是科舉發(fā)達,清代皖省進士1 308名,狀元9名。而桐城位居榜首,據(jù)《桐城耆舊傳》桐城一地數(shù)百年間“進士240、舉人640人、貢生509人”[10](P52),其中清代進士153名,居于安徽第一。歙縣145人、休寧89、涇縣65、合肥65人、懷寧57人。而全椒吳敬梓家族五代人中進士、舉人14人。有趣的是,這些地方正是清代皖籍作家人數(shù)最多的地方,可見科舉與文學的密切關系。同時他們往往是古代作家、讀者、評點者、藏書家的重要后備軍。如馬曰璐藏書10萬卷,程晉芳藏書5萬卷。有的還是刻書者,如鮑廷博、程夢星、馬日璐兄弟等等,這對知識的傳播、文化的發(fā)揚和文學的激勵起了重要的作用。可見,科舉、教育、文學具有極明顯的關聯(lián)性。
五是宗族文化、文學家族的興起。以桐城為例。桐城在清代出現(xiàn)了眾多文學家族,即張、方、姚、劉、馬、左、吳等等。這些家族文學寫作形成了優(yōu)良傳統(tǒng),時有名家出現(xiàn),對桐城文學主流、桐城古文的傳寫與發(fā)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據(jù)嘉慶時方于榖《桐城方氏詩輯》,方氏寫詩的有123人。[3](P122)光緒時方昌翰編選刊刻《桐城方氏七代遺書》收錄方氏作家作品二十種。[3](P123)道光十六年的《桐城馬氏詩鈔》收馬氏作家49人,卷末附收23人,收詩4 326首。姚氏有《桐城姚氏詩鈔》、《桐城姚氏先德錄》,劉氏刊刻了《澄響堂五世詩鈔》等。徐雁平統(tǒng)計《桐舊集》,得出的結論是不同凡響的。“方氏四卷,作者141人,詩1 120首,有詩集者91人;姚氏三卷,作者106人,詩811首,有詩集者94人;張氏四卷,作者110人,詩751首,有詩集者72人;馬氏二卷,作者70人,詩647首,有詩集者42人;劉氏一卷,作者24人,詩255首,有詩集者15人。左氏一卷,作者53人,詩220首,有詩集者33人。”[3](P131-132)歙縣汪氏、程氏等,祁門馬氏、休寧戴氏等等,同樣非常突出。往往一家多人或數(shù)輩都具有文學寫作才能,并熱衷于寫作。如在杭州行商發(fā)家的汪遠孫,其多次舉行文會,就影響著當?shù)匚膶W的興盛,對文學傳播起到相當?shù)淖饔谩?/p>
皖籍作家這一布局的狀況,描繪了清代皖籍作家的空間位置,更揭示了文學傳播與文學生成的空間場域。安史之亂后,直至南宋以來,沿江流域生產(chǎn)迅速發(fā)展、文化日益繁榮,最終完成中國文化、文學重心的南移。皖省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正處于這一轉移的大通道上。同時,皖省的歷史文化積累,使得皖省不是被動的充當交通通道,而是積極貢獻,參與到這一轉移的文化、文學建構中,并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尤其在這一轉移高潮時期的明清階段。
首先,桐城文派對古文的堅守,既是對中原文學的承續(xù),也是對文學新變的發(fā)揚。清代散文由此興盛,成為古文的絕響,正是對中國古代文學的發(fā)展。其余緒影響而為陽湖派、湘鄉(xiāng)派,直至大江南北,對中國文學重心的南移具有重要的意義。在今天來看,“五四”白話新文學由于對“桐城謬種”的貶斥,以致存在先天的不足,是很值得反思的。錢仲聯(lián)先生說:“桐城派古文,言之有物,言之有序,潔凈掃浮詞,措辭契合于語法,不論為文言文或語體今文,俱可以借鑒者也。”[12](P2)而從方以智、錢澄之等對泰州王學左派的闡釋,方苞與顏、李的聯(lián)系,劉大櫆的進步思想等,對明清思想史的發(fā)展同樣具有意義。其次戴震對乾嘉考據(jù)學派貢獻卓著,直接影響了胡適對現(xiàn)代學術方法的確立。陳平原先生認為:“晚清和五四兩代學人的‘共謀’,開創(chuàng)了中國現(xiàn)代學術的新天地”。晚清他選擇了章太炎,五四就是胡適。[13](P6)。余英時也認為“清代三百年的考據(jù)學到了‘五四’前夕恰好碰到了‘革命’關頭”,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恰好提供了“一套關于國故整理的信仰、價值和技術系統(tǒng)”[14](P84)。而章太炎、胡適都深受戴震為代表的乾嘉考據(jù)學的影響。這是中國現(xiàn)代學術產(chǎn)生的契機,又是皖省學人的天才貢獻,說明了皖省文章、學術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具有的積極作用。再次,全椒吳敬梓以《儒林外史》確立了中國古代諷刺小說的成熟,并達到時代的高峰。而徽州商人明清時期走遍天下,尤其是匯聚東南,為東南經(jīng)濟發(fā)展、文化運作、文學交集帶來了新的氣象[4],如馬日璐在揚州的小玲瓏山館,汪憲家族在杭州的振綺堂,已成為當?shù)匾坏烙忻奈膶W景觀。
這些是皖省在中國文化、文學重心南移過程中發(fā)揮的主要作用。而其全面的作用,則要專文論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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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tial Distribution of Anhui of Qing Dynasty Writer and Flow
ZHANG Yuelin
(SchoolofCultureandCommunication,WestAnhuiUniversity,Lu’an237012,China)
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Anhui of Qing dynasty writer has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 the Yangtze River as the central axis,generally reflect trends, from North to South flow. The huaihe River 13, 5.26%;, Luan jianghuai Hefei generation 17, 6.89%; 106 people along the Yangtze River, 42.91%; in southern Anhui xuancheng 28, 11.33%, Huizhou and 83 per cent, 33.6% per cent. Among them, Tongcheng, quanjiao clearly highest literary achievement, the greatest impact, Tongcheng, and County number is echoed. Important is that nearly half of the province’s counties have writers appear, wide distribution of Anhui writer. This layout reveals Anhui writer distribution reached 39 counties, and not just in Tongcheng, quanjiao, Huizhou and other minority areas, it can change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Anhui Province in Qing dynasty literary landscape in the past. Furthermore, it also highlights of Anhui Province in Qing dynasty literature in literature in the country, the North-South connection, a gathering hub status revealed literature in Anhui Province on the Chinese culture, literature and the role of Center moves to the South.
another name for Anhui Province;literature map space;spatial distribution;the Changjiang River
2017-01-18
安徽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明清皖籍作家文學地圖”(AHSKY2014D114)階段成果。
張岳林(1962-),男,安徽桐城人,副教授,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I206.4
A
1009-9735(2017)03-00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