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里的自我意識

夏愛珠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0）

自畫像里的自我意識

夏愛珠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0）

本文從弗里達·卡洛、文森特·凡·高及正在美術院校探索的我自身著手，以三者的個人性格和人生經歷為脈絡結合其作品感受本身于創作中的自我認知、自我調節和自我體驗的過程，從而窺見自畫像里折射出畫畫的人的自我意識有著怎樣一種迷人的生命力量和無盡的創作意志。

弗里達·卡洛 文森特·凡·高 自畫像 自我意識

一、于一生身心痛感的基礎上燃燒自己——弗里達·卡洛

弗里達（1907—1954，20世紀墨西哥女畫家），6歲時感染小兒麻痹右腿萎縮導致她右腿比左腿短，18歲時乘坐的公共汽車與一輛有軌電車相撞，頸椎斷成三段碎裂，右腿嚴重骨折，一只腳也被壓碎，一根金屬扶手穿過她的腹部直穿過她的陰部。雖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并且于一年后恢復了行走能力，但她永遠無法擺脫車禍后遺癥的折磨，一生中經歷過多達35次的手術，最終右腿膝蓋以下截肢，生活中大多時候都靠椎管維持生命。一生大多在床上度過，傷痛如影隨形，但她沒有拋棄這樣的生命，而是開始思索已是事實的自己生命的意義。床上總有一面鏡子使她透過鏡子開始畫自畫像。于是弗里達開始用肉體上的痛苦鋪設畫面，展現她不愿屈服的渴生力量（如圖一，圖二）。

圖一 車禍之后作畫的弗里達

圖二 自畫像1926年

當她嫁給了比她大11歲的墨西哥壁畫家迭戈·里韋拉時，他們相互契合。因為弗里達沒有受過正規藝術學院的學習，所以結婚后她學習丈夫的繪畫方式。但當里韋拉為她如此瘦小的身軀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并依舊如此堅強感到震撼并愛惜時，他說：“你必須專心于自己的表達方式。”不得不說里韋拉是最了解弗里達并深知她未來之路注定與眾不同的人，所以他一直陪伴她直至生命的最后。但是他們的婚姻屢次破碎重合，他一次次肉體背叛她，帶給她既幸福又痛苦還滋生出其他意外的人生經歷，使他成為弗里達一生之中重要到無法解釋的人，成為她繪畫中不可缺少的靈魂養分。里韋拉時常出現于她的畫面中，如《心中想起里韋拉》。

圖三 《心中想起里韋拉》和影視照

從她1926年第一幅自畫像開始，以自我景象創作為主，她努力觀察自身，嘗試表現自己的悲傷與熾熱、脆弱和無畏。在這種心靈獨白下，她訴說著疾病的痛苦、無法生育的不幸及對丈夫永不變心的激情。她把鏡子的外框偷換成畫布的邊緣，每張都是關于自身某段遭遇的控訴，她敏銳的眼神中透著傷透了的頑強，徹徹底底穿過我們的身體，使我們注意到她的欲求有一種奇特的緊迫感，那是在面對生命無可預料的意外后對生命的無比珍視，是她現實自我與理想自我矛盾的完美調和。創作這些畫作的過程實際上是認識自我和超越自我的過程，同時在創作中，她的主體形象也在隨內心波動而不斷改變，是她對現實自我不足的一種反應，一種帶有幻想因素的替代性滿足，能夠使自己暫時與殘酷的現實相脫離，實現自我防衛和自我超越，進而尋求理想自我實現。畫中帶濃烈的墨西哥風情，是她個性情感的明顯特征和對墨西哥無比的熱愛。

她在生命最后時說：“我寧愿離開是喜悅的，我希望永遠別再回來?！边@是怎樣的一種領悟？執著了一生，看透了一生，也深知自己想要的與被接受的一切，自我的現實與幻想的世界，只能將一切都寄予自畫像中。

我心里揮之不去《弗里達》影片最后的一團火焰，那紅色燃燒了她身體與精神上痛苦的控訴與反抗，燃燒了她對美好生命無法自拔的向往與沉浸，燃燒了她畫出來的傳奇一生。

二、與精神世界的瘋狂中拯救自己——文森特·凡·高

文森特·凡·高（荷蘭1853—1890），相較于弗里達豐富又曲折的人生，他則于有限的38年之內飽受著精神疾病的折磨。他有著強而濃烈的情緒需要傾訴，長期深受憂郁癥的困擾，最終導致“自殘”，包括最終自殺，這樣一種生命不得不逼迫他在畫中調整自己的生活狀態，創造出一種得以繼續熱愛著生活下去的世界。

在19世紀照片流行的時代，凡·高留影的經驗不超過五次，他在同朋友的合照中要不側身要不干脆背對相機，在給妹妹的一封信中他說道：“這些攝影肖像比我們用筆畫得還容易褪色。用筆畫肖像體現了藝術家對人類的愛和尊敬?！彼粫恍率挛锏某霈F而誘惑，他如此熱愛繪畫藝術，堅信繪畫是能穿透靈魂的，這是相機無法到達的境界，因此他選擇用一筆一筆強烈的色彩表達對生命的渴望。

在上千封書信集成的自轉中，他常寫道：“永遠記住今天藝術所需要的是非常鮮活的東西，是強有力的色彩?！彼f他變得越來越丑，越窮越有病，他越要通過創造明亮、有序、燦爛的色彩復仇?！坝幸环N東西保衛著我，禁錮著我，似乎要征服我。我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我感覺到四周是牢籠鐵欄高墻”。凡·高這樣形容自己躁動不安的靈魂，然后通過自畫像卻可以很好地慰藉、調整這種情緒?！拔议_始不時地畫它，我發現可以從中讀到某種特別可以安慰人心的東西，我的畫筆在指尖移動，就像弓在玄走，讓我感到快樂”（圖四）。他從繪畫中開始發現自己，疑惑自己，繼而找到自己，調整自己，他用喜歡的碰撞的反差色彩表達情緒、狀態，他知道自我是怎樣一種形象并通過表現的形式將自我內心壓抑的情感釋放在色彩絢爛的畫面中。

圖四

1889 年凡·高在阿爾的最后時期，從精神病院出來不久所作的一幅自畫像（如圖五），畫中他左耳綁著白色繃帶，身上穿著厚重的綠色外套，左耳是因為與當時最好的畫家高更發生沖突之后悲痛欲絕而自己割掉的，在于當時的繪畫風格絲毫不為世人所接受與理解的情況下，他是如此激動于有高更存在他的世界里，最終生活還是只留下他一個人飽經身心折磨。畫的背景簡單而有著濃厚的色彩傾向，冒著煙圈的煙斗會讓我們感到真實存在過（圖六）。在現實的壓力下，凡·高的理想總是與無奈的生活暗礁相碰撞，他小心地使用暗色和重色。那強烈的筆觸所到之處，我們觸目驚心，感受到他所感受的苦難的經歷。在他理想世界里的思想情感有多豐富和深厚就說明他在現實生活中得到的有多么相反般的失落。

圖五 割耳后的自畫像

圖六 精神病復發后暫時的復原

雖然凡·高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熱愛生活就像圖片中的黃色，宛如金燦燦的太陽，光芒萬丈。他的若干幅充滿生的氣息的畫活在我們的心中，正如畢加索所說：“這人如不是一位瘋子就是我們當中最出色的?！碑斔且晃粦n郁癥患者時，他說要保持對生活的熱愛與對生命的追求，他必須有途徑認識自我加以自我調整，以至于他既是瘋子又是杰出而偉大的藝術家。

三、于真實世界中感受自己——我

無論我多想切生感受弗里達和凡·高的生活，都沒有我自身對于繪畫的自我體驗的感受來得真實。在不斷地翻閱畫冊，讀書與思考的過程當中，我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關注點轉向了內部想要發現內心世界，在藝術這片廣闊的領域中重新認識自我并經歷著理想的我與現實的我的矛盾與統一。

剛開始了解藝術時，基礎功夫尚有欠缺，又想出一蹴而就的好作品，很容易出現眼高手低的情況，人就容易浮躁。在這種狀況下，越費心搞出來的作品往往越缺少自然的打動人的東西，失敗在所難免，但是失敗之中必有異變（圖七便是意外第一次受到老師的贊揚）。面對生活中一些難以接受的挫敗，感受到內心的超級崩潰，看著鏡子中異常的沮喪，你會不自覺有些驚訝，拿起筆又畫了一幅自畫像（圖八）。你會對這以前從未出現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感到激動，這種激動會讓你對藝術帶著充了血般的熱情，看各種畫展，每天堅持練習基礎，有意識無意識地記錄生活中無數感動你的瞬間。在無數失敗嘗試探尋中，會出現一兩個動人的東西，把握好這種意外，一切就可以開始了。是的，繪畫有種魔力，它讓你從點點滴滴的創造探索中安靜下來并深入進去。

圖七

圖八

圖九

圖九是我畫得相對像人的形象（平時大多時候的狀態），當別人以同樣的反應回應我這幅畫時，我似乎特別能接受。當開始特別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時，往往總是看到一些缺點被無限放大，頭發少，眉毛短，眼睛小，皮膚黑，雖然畫中并不是將這些特征表現得特別夸張、明顯，卻也是一種消極狀態的轉化，抓住自己皺眉的習慣，以至于別人能清楚分辨出那就是我。你要知道自己的常規模式是什么，自己在別人眼里的常規模式是什么，之后才可以有選擇地追尋。

圖十是我一幅無法背棄的自畫像：你在許多見證人面前聽見我所教訓的也要交托那忠心能教導別人的人。畫中我一朋友用毛筆給我畫胡子，我很珍惜情感的存在，他于我的重要同他那雙手一樣牽制著我。我是痛并期待的，我與他人生活的交織，我們對彼此生活的影響，他人給予我的不斷的靈感與動力都讓我明白，一個在藝術中摸索的人，一定要了解自己那份無可奈何的情感。

圖十

四、結語

當一個人從他特定的生活環境中，從他早年的幻想人生缺憾中逐步建立起自己的理想，這個理想化作自我形象凝聚著他的全部成長動機，對一個藝術家而言，他的藝術理想或藝術精神實際就是他不斷認識、體驗和調節自我的意識，形成理想人格并于藝術自畫像中得以呈現。

弗里達于身體痛感的基礎上燃燒自己，凡·高于精神世界的糾纏中拯救自己，我通過對前輩們的學習在真實世界里也有自我體驗，這其實是一個永無止境的過程，當時間不斷被經歷，你會不斷從畫中看到更多的自己，不斷創造新的你，最終凝聚成一團“氣”，那便是一個人自我意識的靈魂。

［1］維多利亞·夏爾，著.趙暉，賈非，譯.文森特·凡·高［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

［2］何鎮廣.卡洛墨西哥傳奇女畫家［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

［3］林和生.凡·高傳：在人性的麥田深處［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