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拉夫“終生總統”鐵托傳奇

□ 宗 合

南斯拉夫“終生總統”鐵托傳奇

□ 宗 合

從某種意義上講，鐵托就是南斯拉夫。他出生時還沒有南斯拉夫，50歲時建立了南斯拉夫境內第一個解放區，82歲時當選南斯拉夫終生總統。鐵托晚年，南斯拉夫的宣傳部門把鐵托尊奉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然而，就在鐵托逝世12年后，南斯拉夫宣告解體。

被審判為“叛國者”反而揚名

鐵托出生于1892年的克羅地亞地區，當時既沒有南斯拉夫，也沒有克羅地亞。

自從奧斯曼帝國(注：系土耳其人建立的國家，極盛時地跨歐亞非三大洲)崛起以來，巴爾干地區便在土耳其人的統治下。19世紀中后期，隨著奧斯曼帝國的緩慢衰落，亞得里亞海東岸的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逐漸成為奧匈帝國的附庸。因此，從政治上講，鐵托是奧匈帝國的子民，從出生地看，他是克羅地亞人。

1913年，作為一名帝國子民，鐵托在奧匈帝國軍隊中服役，不久就趕上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鐵托在1915年與俄國的一次戰役中負傷被俘，之后5年在俄國度過。5年間，他參加過紅色國際縱隊，還曾與高爾察克軍隊(俄羅斯白軍)作戰。1920年，鐵托帶著他的俄國妻子回到家鄉。

鐵托回到家鄉后，原來的國家概念已經不復存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打垮了奧匈帝國，1918年12月1日，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聯合組成王國，1929年定名“南斯拉夫王國”。這是歷史上首次出現南斯拉夫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由眾多地區拼湊而成，文化、民族和宗教異常復雜，國家性程度比較脆弱。

戰后，鐵托投入到此起彼伏的工人運動中。不久，左翼力量遭到嚴厲打擊，鐵托被捕。1928年，他在法庭上慷慨激昂，獲得了人民的贊揚和法官的同情。

法官問鐵托是否承認有罪。他回答：“根據起訴書我是有罪的，但實際上我是無罪的。我承認我是南斯拉夫共產黨黨員，我承認我曾經宣傳過共產主義……但是我不承認資產階級法庭，我只對我們黨負責。”當被問及“是否知道國家保衛法”時，鐵托輕蔑地回道：“它只是臨時法而已。這條法律并不是人民通過的。”

新生的南斯拉夫政權缺乏必要的民意基礎，各族人民根本沒有把自己置于一個主權之下的心理準備。國家缺少合法性，法官們對鐵托這樣的“叛國者”竟無可奈何，而人民卻高聲叫好，審判反而讓鐵托揚名。

1935年，鐵托出獄后，前往莫斯科參加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第一次遠遠地看見了斯大林。1937年12月，鐵托主持南共中央工作，那時正是納粹德國侵略氣焰最囂張的時候，鐵托針鋒相對，揭露德國的陰謀，使南共在南斯拉夫國民中的威信一天天增長。

四年戰爭，鐵托把南斯拉夫人擰成一股繩

1941年4月6日，軸心國大舉入侵，不到一個月，南斯拉夫就淪陷了。此時，南斯拉夫境內出現了好幾股勢力，由舊軍官米哈伊洛維奇領導的“切特尼克”(塞族語，指綠林軍)打著維護塞爾維亞民族利益的旗幟。另外還有烏斯塔沙，他們打著維護克羅地亞民族利益的旗幟，卻投靠德國人。

切特尼克主要由舊軍人組成，他們時常襲擾德軍，屬于反法西斯力量。可是，當鐵托的游擊隊發展起來后，切特尼克便出來破壞，他們散布流言說戰爭結束后，共產黨會搞“共產”，將所有財產沒收。

在復雜的形勢下，鐵托的部隊紀律嚴明，在反侵略戰爭中打出了“軍民魚水情”，部隊發展到15萬人。1942年11月初，鐵托解放了西部重鎮比哈奇，并占領了南斯拉夫五分之一的領土。人們稱之為“比哈奇共和國”，德國人則稱之為“鐵托國”。

不過，“鐵托國”的情況并不樂觀。鐵托在給莫斯科的電報中說：“傷寒已在這里流行，我們沒有藥品，人們因饑餓像蠅子一樣死去”。這時，蘇德雙方正在斯大林格勒廝殺，無暇顧及南斯拉夫的形勢。

幾周后，在南斯拉夫游擊隊被迫與德軍交換戰俘時，莫斯科對此表示了不滿，鐵托在電報中頂了一句：“如果你們不了解我們目前如何艱難，而且又不能幫助我們，至少別妨礙我們。”這一句話，讓斯大林記住了鐵托。

此時，德國人看出了游擊隊(后被改編為南斯拉夫人民解放軍)的威脅，一次次地派兵圍剿；盟軍方面也看清了南斯拉夫真正的抵抗者是誰。

隨著意大利的投降，鐵托的日子開始好過起來。1944年6月，盟軍完成諾曼底登陸，準備在意大利發起新攻勢，為此，丘吉爾從英國趕來，8月12日，丘吉爾和鐵托在那不勒斯第一次見面。這兩位領導人，除了出身和政治信仰不同，他們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

丘吉爾說，“可惜我年紀大了，不能在南斯拉夫跳傘著陸了，不然我要到南斯拉夫去作戰”，鐵托說：“可是你已經派去了你的兒子。”丘吉爾激動得淚水都流了下來，他的兒子倫道夫·丘吉爾在英軍駐南代表團任聯絡官。

斯大林不想落在丘吉爾后面。9月下旬，斯大林也前往南斯拉夫與鐵托見面。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會見，但會談氣氛非常冷淡，不過，鐵托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不失時機地向斯大林提出，為了解放貝爾格萊德，請求蘇聯支援一個坦克師供南軍支配，對付德國坦克。為了拉攏鐵托，斯大林非常爽快地對鐵托說：“瓦爾特，我給你的不是一個坦克師，而是整整一個坦克軍!”此外，斯大林還給了鐵托兩個航空師和其他重型武器。

1944年10月20日，貝爾格萊德終于回到南斯拉夫人民手中。新生的南斯拉夫與過去的南斯拉夫簡直是天壤之別。戰前，這是一個拼湊起來的國家，政權的合法性很薄弱。4年的反侵略戰爭，鐵托把南斯拉夫人擰成了一股繩。

擺脫蘇聯模式，成為富有的社會主義國家

歐洲戰事剛一結束，鐵托就把西方得罪了。當時，美國空軍成群結隊地飛越南斯拉夫領空，引起了公眾的不滿。1945年8月9日，南斯拉夫空軍擊落一架美國飛機。在西方國家看來，南斯拉夫竟敢擊落美軍飛機，鐵托不過是斯大林的一個走卒。

的確，戰爭剛一結束，鐵托便率團訪問莫斯科，展開了與蘇聯的合作。但他很快發現，蘇聯的目的是取得南斯拉夫的資源。在具體洽談每一個合作項目時，南斯拉夫人提供的資產價值總是被低估。之后，蘇聯同意向南斯拉夫提供1.35億美元的貸款，用以償付蘇聯向南供應的成套工業設備。可當那些設備運來時，南斯拉夫人發現，它們根本不像蘇聯人說的那樣值錢，而且不適合自己制定的發展計劃。

南蘇關系惡化后，蘇聯便終止了這一協定，這又給南斯拉夫造成了很大損害。

由于不肯走斯大林模式，不肯做衛星國，1948年6月28日，共產黨情報局宣布把“鐵托集團”開除出世界共產主義運動，并煽動南斯拉夫人民打倒鐵托。蘇聯想促使南國內發生內亂，但是事實證明斯大林太不了解鐵托了。鐵托毅然決定在報紙上全文發表情報局決議和南共的答復，讓人民自己去判斷誰是誰非。

1948年7月21日，南共第五次代表大會如期召開，鐵托通過廣播發布大會實況，全國人民在此期間，無一例外地守候在收音機旁收聽。最終，鐵托高票當選。1949年底，東歐流行著一句俗話：“馬克思是上帝，列寧是耶穌，斯大林是圣保羅，鐵托是第一個新教徒。”

為了打破孤立，能夠生存，鐵托開始尋求與西方緩和。在蘇聯東歐集團的一片噓聲中，南斯拉夫堅定地走出了孤立境地。“南斯拉夫跟誰都愿意交朋友，但南斯拉夫誰也收買不了。”

1953年，斯大林去世，蘇聯國內形勢發生變化，新的蘇共領導悄悄修改過去的一套做法。1955年赫魯曉夫親訪貝爾格萊德，向鐵托道歉，徹底否定了1948年情報局對南斯拉夫的誹謗。

1956年，鐵托和埃及總統納賽爾、印度總理尼赫魯一起發起了不結盟運動，尋求在兩大軍事集團對抗中的第三條道路。自從與西方國家恢復關系后，南斯拉夫經濟獲得了迅速的發展。從1949年到1959年10年間，南斯拉夫從西方共獲得價值24億美元的經濟援助，西方國家還派出了專家幫助建設。南斯拉夫在東歐國家里成為比較富有的一員。

1974年，82歲的鐵托當上了終生總統。沒有鐵托就沒有南斯拉夫，南斯拉夫人很難想象沒有鐵托的日子。

在鐵托晚年，南斯拉夫的宣傳部門已經把鐵托尊奉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貝爾格萊德掛起了馬恩列鐵的畫像，“神賜的領袖”掩蓋了民族矛盾。1980年5月4日，當鐵托在盧布爾雅那病逝時，西方評論家認為：“不大有什么人可以破壞南斯拉夫聯邦，穩定的南斯拉夫符合西方利益”。可是，就在鐵托百年誕辰那年，也即他逝世12年后，他一手締造的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宣告解體。

（摘自《往事與舊聞》201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