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莫·本·阿米
以色列前外交部長,現為托萊多國際和平中心主任,著有《戰爭傷疤,和平傷口:以色列-巴勒斯坦悲劇》
卡扎菲上校被推翻已經6年,利比亞仍陷在沖突和政治混亂之中。利比亞缺少中央權威和國家安全架構,國家名存實亡。現在應該采取新的方針,美國應該積極支持這個方針。
平心而論,利比亞確實有一個得到國際承認的政府:位于的黎波里的國民協商政府(GNA),它源于2015年在聯合國主持下在摩洛哥斯希拉特簽署的利比亞政治協定。但這個政府不但沒有在當年8月獲得位于托布魯克的眾議院的信任投票,而且一直受到另一個位于的黎波里的、主要由伊斯蘭組織控制的政治實體國民大會(GNC)的挑戰。
重要的是,利比亞現在由各種黑社會性質的犯罪集團和武裝軍閥所統治。它們分別效忠兩個互相競爭的組織——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后者將利比亞視為其日益萎縮的哈里發的一個省份,以及逃離敘利亞和伊拉克的伊斯蘭國成員的重要避難地。眼下,失控的利比亞移民潮正在渡過地中海涌入歐洲。
2015年的協定沒有解決利比亞沖突,只是改變了它。冗長的協定成立了一個“總統委員會”,負責任命一個全國統一政府和由前GNC成員組成的顧問委員會。其基本目標是確保包容地過渡到民主治理和領土統一。
但利比亞政治協定所提出的戰略被事實證明完全無法實現。也許這不足為奇:協定完全無視歷史因素和文化敏感性。
利比亞的殖民地和后殖民地歷史意味著它抵觸集中化的制度。利比亞缺少共同的民族身份,這一現實被目前的內戰所強化。1951年的建國憲法是通過在昔蘭尼加、的黎波里塔尼亞和費贊等利比亞歷史地區的巨大自治權和中央權力之間取得平衡方才實現的。
根據1951年憲法,利比亞是一個聯邦制君主國家,領導人是現代利比亞的締造者、王朝創始人之孫伊德里斯·賽努西國王。賽努西任命了一位首相和一個部長委員會,他們需要同時對國王和兩院制立法機構的議會下院負責。立法機構的上院參議院由三大歷史地區的各8名代表組成,這反映了利比亞的地區結構。國家首都在的黎波里和班加西之間變換。
但2015年的利比亞政治協定并非基于1951年憲法的遺產。相反,它試圖從當前內戰留下的爛攤子中尋求合法性。它沒有認識到一定程度的分散化的重要性,因此注定要失敗。
替代方案何在?利比亞沒有條件舉行全國大選。但過渡性國家首腦必須在一個由部落領袖和貴族組成的大會上選出,阿富汗支爾格大會可以作為效仿的樣板。
利比亞是否應該回到君主制,這個決定也許不必馬上做出。阿拉伯君主的基于宗教乃至迷信的合法性已經證明比阿拉伯共和國(如埃及、敘利亞、也門、利比亞和突尼斯)更加堅挺,后一類國家的世俗政府依靠操縱選舉和國家機器維持統治,這削弱了它們的權威。
祭司君主的形象在許多阿拉伯社會中保持著一種無形的權威。這一權威的世俗版本對于20世紀70年代西班牙轉型為民主國家也至關重要,轉型后的西班牙也一直被其他西方君主立憲國家視為基本盤。對利比亞來說,恢復其圍繞國家、王朝和宗教三者建立起來的國家基礎,也許是實現和平與復興的基礎。如果做出恢復君主制的決定,則有現成的覬覦者——現在正在歐洲流亡的賽努西家族的王子們。
當然,在1951年憲法遺產的基礎上恢復這樣的制度絕不是利比亞的萬靈丹,因為這個國家已經成為地區和全球力量角逐的競技場。眾議院成員、陸軍元帥哈利法·哈夫塔爾目前有埃及和俄羅斯的支持。
俄羅斯在埃及和利比亞邊境部署了軍隊,甚至邀請哈夫塔爾登上庫茲涅佐夫號航空母艦。就像在敘利亞所做的那樣,普京總統假裝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支持“反恐斗爭”,而實際上顯然是為了推進其自己的戰略利益,比如確保控制利比亞沿海的油田。所有這些都給了哈夫塔爾籌碼。如今,他不會支持任何可能挑戰他的利比亞國民軍和眾議院權威的協定。
抵消哈夫塔爾的籌碼的最佳辦法也許是讓另一個主要力量——美國介入。但美國總統特朗普最近拒絕了意大利總理保羅·真蒂洛尼的建議,這一建議要求美國在利比亞扮演積極角色,與歐洲一起支持利比亞的復興。
如果美國想要阻止歐洲大門口崛起一個極端分子的避風港,特朗普就需要改變思維,與西方盟友一起參與利比亞建國。世界上只有很少一些情況,特朗普式逆反的外交政策可能造成積極結果,而利比亞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