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快和諧的安博塞利

唐頤

與蒼茫滄桑殺機四伏的馬賽馬拉大草原相比，安博塞利國家公園簡直就是一派湖光山色歡快和諧的錦繡牧園。

一道夕陽照耀在乞力馬扎羅山頂，薄薄的一層積雪，金光閃閃，驚鴻一瞥。這座赤道旁邊海拔5895米的雪山，號稱“非洲之王”，巍峨高大的大王，用孔武非凡的雙臂將392平方公里的安博塞利攬入懷中，慈愛的目光灑落到動物世界的每一個生靈身上。

夕陽也照射在一隊大象身上，那象群應該由8個小家庭組成，公象、母象和小象，3個一小組，4個一小群，有獨生子女，也有一公一母的家庭，各占一半，總共28只，迎著夕陽，緩緩而行。調皮的小象，圍繞在父母膝前，忽前忽后，顯得新奇歡快。有一頭小象，竟然甩起小脾氣，撒歡之后四腳臥地不走，它的父母與兄長很快圍成一個四角方陣，似乎一起呵護這個小家伙，那有如舞臺的造型，令人忍俊不禁又驚嘆不已。

非洲成年象大都有象牙，那一雙雙玉白色的象牙在夕陽下猶為醒目，為龐大笨重的身軀增添了一絲英俊之氣。有一頭大象的象牙又細又長，估計有2米長，優雅之極，但細得讓人擔心隨時有折斷的危險。我原以為公象才長象牙，母象則沒有。同行的鋒君堪稱半個動物學家，他告訴我，我的判斷也對也不對，因為這種現象只符合于亞洲象，而非洲象，無論公母，均長象牙。

大象喜歡群居，一個家族群一般有二三十頭，每群都由母象統帥，群體中有嚴格的等級制度，行動時要按照地位高低排序，秩序井然。在非洲文化中，大象是“祥瑞之獸”，經常成為非洲木雕、玻璃藝術和繪畫最常見的題材，非洲許多國家的貨幣都有它的身影。

等到太陽西下，血紅的一輪日頭停留在大草原的地平線上，紅日的光圈里突然出現一只孤獨的大象，它仿佛為攝影者而來。同行的陳君和鋒君都是攝影發燒友，他們一路不斷尋找乞力馬扎羅山下大象的經典畫面，不能如愿以償，此刻，同樣經典的非洲草原落日畫面，終于讓他們聊以慰藉。

那天傍晚驅車安博塞利，我第一次見識了何為氣派的大象家族，以為自己的幸遇沾沾自喜，然而次日清晨再次入園，大象家族更為恢宏的陣勢讓我頓時明白昨日是小巫，今日才見大巫。那一刻，同行的4輛游獵車戛然止步，大家屏聲靜氣注視著遠方出現的龐大象群，只見四五十頭大象小象不緊不慢，從容不迫，迎面而來，橫貫穿越你的車前，徑直而去，連正眼也不瞧我們一眼。司機杰姆士悄悄地告訴我們，非洲大地現有大象50萬頭，安博塞利國家公園大象達1000多頭，被譽為“大象的天堂”。

作為非洲五霸之首的大象，在草原上所向無敵，但大多用溫和的方式與其他動物競爭，只有在憤怒或恐懼的時候，才有可能傷害其他動物，此時就是獅子、犀牛也要退避三舍。它穩健厚重，憨態可掬，不怒而威，頗有長者風度。它的族群所到之處，其他動物從不望風披靡，而是相安無事。

安博塞利草原的歡快和諧還得益于一湖碧水，那是乞力馬扎羅雪山賜予這片草原的生命之水，在當地的斯瓦希里語中安博塞利湖是“干涸的湖泊”意思，但幸好它沒有干涸，只是一個季節湖，我們幸逢湖水豐盈之季。湖畔有一座山丘，凈高不過百米，但突兀于曠野之中，分明是上蒼制造的一個獨特的觀景臺。登高俯瞰四野，湖泊與濕地拓展了一大片翠綠的植被，與遠方廣漠而干旱的草原形成強烈反差，就像一塊巨大的坦桑藍寶石丟落草叢中，熠熠生輝。

草原有水源的地方就是動物的天堂。山腳下，角馬斑馬相依相伴，悠閑吃草；野牛在泥潭里打完滾，任鳥兒停在頭頂、脊背啄食；河馬浮潛于湖面，久久不動，當你以為是一塊黑石頭，它卻突然張開大嘴打個哈欠；羚羊雀躍，野豬拱地，鷹擊長空，魚翔水中，好一幅歡快和諧的圖畫。

更令人驚嘆的是，這畫面突然闖入兩個馬賽人，他們身披鮮艷方布，手持長長木棍，驅趕著一群黑頭白身的綿羊，和野生動物們共享藍天下的草場。我忽然想起，前些年到新疆伊犁地區旅行，當地人戲稱這種黑頭白身綿羊為黑人身穿白西服的“奧巴馬”，原來“奧巴馬”的家鄉也在肯尼亞。

在這一派平和氣象之中，一群斑馬闖入我們視野。茫茫草原，顏色單調，斑馬的色彩無疑是最為熱烈、夸張、絢麗，我每一次見到斑馬，就會聯想起京劇臉譜的凈角和丑角形象，豐富和生動，忍不住開顏一笑。安博塞利除了成群的大象，大概見得最多的就是成群的斑馬，能讓你仔仔細細欣賞。我發現它們通體黑白兩色的分布，勻稱與精細到無與倫比，你看馬鬃上的黑白顏色，就是身上黑白的延續，黑白分明的鬃毛，一根也不會出差錯，連那一條細長的馬尾巴，也是黑白均勻，一圈圈條紋分明。

突然，一匹虎虎生威的斑馬跑過我們游獵車前，一躍而上公路，擠入前行的斑馬隊伍中。那匹大斑馬，油毛發亮，健碩活潑，但竟然沒有尾巴。我們全車嘩然，妙論迭起，進而形成兩種意見，一說安博塞利的獅子有惻隱之心，就如當年中國插隊知青，餓極了也就割了農民家的豬尾巴充饑，放大豬一條生路。一說斑馬威武，臨危不懼，被獅子咬尾拖住，壯士斷尾，獅口脫險，雖殘猶榮。但斷尾的斑馬讓我們見識了歡快和諧草原的殺機四伏。

返程途中，發現湖畔一角似乎一片火焰漫漫，原來是千萬只的火烈鳥的聚集讓你產生錯覺。前些天，我們在號稱火烈鳥家園的納庫魯，只能在五六百米之外遠眺它們浩瀚的隊伍，很不過癮，抱憾而去，此番無不驚嘆幸運之星的不期而遇。杰姆士很是敬業，急馳游獵車，七拐八彎，終于在二三百米之處尋找到最佳觀賞地。大家“長槍短炮”一陣拍攝之后，都靜靜地等候火烈鳥騰空而起的壯觀場面，但這群美麗的尤物只管在淺水中徜徉，似乎無休止地自意般欣賞自己修長的雙腳。

大家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待終有成果：遠方的一群野牛，沿著湖畔慢慢向火烈鳥方陣走來，這難道是上天派來的傳令使者。果然，野牛隊一踏入火烈鳥的領地，剎那間，萬鳥展翅，烈烈騰空，紅遍一角天際。

安博塞利的收官之旅是何等的熱烈與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