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陪父親喝酒

張元

你打開了那瓶

藏在書柜里塵封已久的老酒

你說酒沾染了書的靈氣，喝起來才夠味

這是二十三年來，我們第一次碰杯

所喝下去的每一口，都歷經了無數的滄桑

二十三年如一日

你咽下去了太多的辛辣

自斟自飲了太多的無奈

今夜，酒精煮著月色一起沸騰

還有談笑間風吹來的往事

推杯換盞中湮沒了太多的從前

而我在你的目光中，依然只是一個孩子

一生都在學著長大

盡管習慣了漂泊的眼睛不再清秀

往昔的江湖，也變得不那么純粹

可我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端起了酒杯，輕輕地晃蕩

任憑這些液體嘩嘩亂響

就像我這些年的生活

也總是沉默著搖晃

時間的秘密

黃昏來臨的時候，就有海水

被月光銹蝕

讓波濤慢慢的靠近宿命

留下一半沉默的影子

與世俗保持越來越近的距離

又如跋涉已久的憂傷

在黑暗中滑過，每一寸心事

包括遺憾

都將要在天亮前開花

長出生活細微的皺紋

鏡中人

我看到里邊的那個人，很陌生

甚至陌生到了害怕，產生出恐懼

讓我的內心忍不住地慌亂

我笑，他也笑

我哭，他也哭

我與他一起的步伐，都驚人的毫無差別

這讓我更加慌亂

因為，我不敢面對那些只有我知道的罪惡

那些在黑暗里，偷偷觸碰過的敏感

連同著昨天的選擇，年輕的錯誤

都讓我遲遲不敢與他相認

讓我脊背發麻

我知道的那些絕望

不必惶恐，不必害怕

年少的心事永遠都有理由，得到原諒

我們只管喝酒，相視沉默

都不要去說一句話

我們不能把美好描述，不能

讓趕路的人知道遠方的疼

不能在冬天里抽出一把刀

扼殺春天的傷口

我們不要離開的太久，不要讓血液在原地

暗藏洶涌，白天時像桃花無所事事

黑夜里又像陷阱，畫地為牢

一生都在尋找

一生卻都不能到達

我寫下了這樣的句子

選擇被選擇所背叛

美好被美好所否定

我不得不和世俗假裝朋友

又在內心痛苦著煎熬

詩歌因為一些句子而變得深沉

當孤獨因為寂靜而產生出泡沫，瞬間

就能彌漫七月的草原

還能去遠足的漂流

打轉的漣漪，歌頌出了更多的不幸

我的花圃總是開了又敗

就像我們多難的命運，總是枯了又榮

江湖

我們相視而坐，都沒有說話

這些淺薄的語言并不能表達出想法

這些年，我們路過的風景

不過都是瞬間的光鮮。隨著時間打磨

終將顯得破敗不堪

浮生半世，也就一壺茶的時間

其實，我們可以聊一聊生離死別

也可以聊一聊成王敗寇，但他們都雖敗猶榮

沉默在日子里的卑微還將繼續存在

被抽走的靈魂，比肉體更適合潛伏

也就談笑間的事情

命運在江湖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近的可以聽見你隱藏的心事

遠的卻容不下，我只身的荒蕪

我缺少人間的愛

很多年以后，我飛走了

就像我從沒有出生一樣

或許，會被人記住一些

我的指紋、血脈、眼淚

包括那年寫給你，那封未完的信

我也曾不止一次的相愛

但命運，總是給予我相似的孤獨

玫瑰于我更像是，一個美好的隱喻

沒來得及觸碰，就害怕了別離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離開

但我還是想愛，認真地愛

我學會了一半等待

一半流浪，黃昏時為你寫詩

然后期盼在你的眼睛讀出它的含義

雨中

這場雨水來的太意外，不像是雨

卻依然落了下來

把大地變成了鏡子，萬物都從中看到了自己

那些心懷愧疚的人，被煩惱糾纏

那些孤獨的人，卻突然有了陪伴

不要太過于糾結，不要禱告

要讓萬事萬物都隨遇而安

學會記住也要學會忘記

不要想起那些悲傷，也不要想起

那些美好，不要讓雨洗刷過的靈魂

依舊那么破亂不堪

不要留戀，不要告別

不要再三地咀嚼

這塵世的煙火

寫作的意義

我還想寫出的詩句

懸浮于白紙之上，被風吹亂

那些還在組合著的歌唱

每一次拆散，都將會誕生出新的排列

我所寫下的每一個字

都不包含其自身的意義

但每一筆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這些使得我謙卑的生命，面對著春天發燙

面對著筆畫產生出更多龐大的疑問

但我只想讓這些更簡單一些，減掉浮夸

讓文字都找到它原本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