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參加過南昌起義

竺路華

竺揚，寧波地區早期中共革命活動家，曾參加過南昌起義。抗戰時期，參與重建浙東地區黨組織，領導群眾抗日救亡。新中國成立后，為上海首任海運局局長。

求索

我的父親竺揚于1909年出生在浙江奉化一戶富裕人家，6歲時其父就把他送到前清舉人開辦的私塾讀書。他家富裕且家教極嚴，家訓是“做事努力，生活簡樸”。

俄國十月革命勝利，影響了孫中山及其革命黨。1919年，孫中山將“革命黨”改組為“中國國民黨”，在共產國際和蘇聯代表的幫助下，國共實現了第一次合作。

1926年，父親以優異成績考入了寧波省省立四中讀書，同年7月，北伐戰爭開始。父親積極主動地接受新思想新文化，并喜歡和有思想的同學接觸。當時四中的學生領袖是沙文威（史永），在他們的影響下，父親先由人介紹加入了國民黨，后加入了共產黨。為了響應北伐，他們以國民黨的名義公開活動，支持北伐，支持“三民主義”。沙文威離開后，父親接替了學生領袖的工作。因右傾勢力太強大，父親連同幾名進步學生被開除了學籍，被迫回到家鄉。在家鄉他宣傳新思想新文化，并組織一些人加入共產黨。

1927年春節過后，寧波地下黨組織派卓蘭芳（中共浙江省委常委，1930年犧牲）來村里成立黨支部并成立村農民協會，并在父親的家里召開了第一次黨代會。北伐軍到寧波后，父親又在鄰村組織并成立了區農民協會。他們向農民宣傳新思想新文化，組織農民進行反封建迷信活動等。

起義

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后，大肆抓捕并殺害共產黨員，父親及其兄竺一平等黨員在奉化遭通緝。在國民黨派人前去清黨的前一天，卓蘭芳到村里通知黨員們趕緊撤離，父親和竺一平及其他三名黨員連夜逃往武漢，沒來得及走的都遭到逮捕。

到了武漢后，根據黨組織指示，找到浙江流亡同志招待所，參加了張秋人（曾任浙江省委書記，1928年被國民黨槍殺）主辦的學習班，并與黨組織聯系上了。不久，汪精衛叛變，學習班被迫關閉，我伯父竺一平和三名同到武漢的黨員回老家了。在武漢，中共領導人周恩來、賀龍為擴大力量，建立自己的武裝，在武漢廣貼“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招收學生兵、工農兵”的布告。父親和同村的俞佩欽毅然報名，被分配到賀龍部隊二十軍三師新組建的教導團——學兵隊。在那里又遇見了寧波市手工業工會負責人柴水香（又名陳文杰，中共浙南特委委員，紅十三軍政治部主任，1930年因叛徒出賣被捕，同年犧牲）。部隊急行軍經過九江到達南昌，教導團對新入伍的戰士進行了軍事訓練，當時許多戰士都是沒有武器的。八月一日，父親他們先是躲在一所學校里，信號彈一響，頓時槍聲大作。教導團的戰士們吶喊著沖了出去，迅速從敵人手里搶到了武器。經過激烈的槍戰，起義軍占領了南昌城，并繳獲了大量武器，起義取得了勝利。

八月五日，部隊補充了給養、彈藥，開始向南進軍。經撫州、瑞金、會昌、梅縣，再折回汀州、上杭一帶，最后經大埔退往潮汕。一路上學唱《國際歌》《少年先鋒隊》《打倒列強》《工農兵聯合起來》等歌曲，還聆聽了周恩來、惲代英等領導同志的正式報告。到福建長汀后，部隊與當地群眾舉行了軍民大會，會上周恩來、朱德、賀龍、郭沫若等領導作了形勢報告。

1927年9月24日，當部隊退到潮汕方向時，被國民黨部隊包圍，9月30日不得不退出汕頭，在湯坑進行防御戰。湯坑之戰雙方實力懸殊，敵軍有1.5萬，而葉挺、賀龍部隊才五千人。這仗打得非常激烈，場面十分壯烈殘酷，俞佩欽中彈倒在了父親身邊，父親的腳踝也被打傷。

逃亡

湯坑之戰失敗后，父親拖著傷腿與二十多個傷病員撤退。在涉過一條被鮮血染紅，漂浮著尸體的小河時，傷口被感染了。在流浪了兩個月余，他們被國民黨薛岳部隊的一個連收編了。他們一開始讓父親喂豬，后來發現他有文化就叫他當文書，幾天后，父親被感染的傷口上長滿了蛆，高燒不退，于是他被送到了汕頭的紅十字醫院，醫院相當簡陋——在一座破廟里。到了那里，醫生將一小桶石灰水直接澆在了父親的傷腿上，然后抄起剪刀，就將傷口周圍的爛肉剪掉，父親當即痛昏過去。每當提起這事兒，父親說，這種痛終生難忘。之后，父親托人捎信帶回老家，他哥哥接到信后連忙趕到汕頭，將他接回了家。

在潮汕戰斗打敗后，柴水香沒有受傷，被收編之后又逃出來，一路乞討回到寧波，找到黨組織后被派到浙南紅十三軍擔任參謀長，在一次戰斗中受傷，當他在山下療傷時，被叛徒出賣，1930年被國民黨殺害，頭顱被掛在溫州城上。

堅持

父親回到老家后，農民領袖被捕，黨員名單被搜去了，父親和其兄竺一平來到上海尋找組織。在上海找到黨組織后，兩人回到家鄉，經多方活動，農民領袖被釋放，但家鄉黨組織遭破壞，父親與伯父再次遭通緝。竺一平賣掉家里的幾畝土地，帶著盤纏與一起流亡的同志在上海合伙開了家裁縫店——維持生活給父親養傷，并再次尋找失去聯系的組織。

在父親的整個革命生涯中，歷經坎坷，九死一生，有幸活到新中國成立后。我們還能聆聽他講述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們這一代共產黨人對信仰的堅持，不怕犧牲的精神令人敬佩。我為有這樣的父親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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