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蔥殺死的愛情

唐辛子

芥川龍之介寫過一個短篇小說，名字叫《蔥》，大致內容是：東京神田神保町的一家咖啡館，有個叫阿君的女侍者。她“皮膚白皙，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美人阿君新交了一個男朋友，叫田中。田中君“既會作詩，又會拉小提琴”，是一個體面的美男子，夢想著跟美人好好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田中君約阿君一起去看馬戲。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約會，二人都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沿著林蔭道一起漫步時，田中君輕輕握住了阿君的手。

就這樣，二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狹窄的小街上。小街盡頭有一座日式旅館，右側則有一家小小的蔬菜店。就在田中君暗暗惦記著旅館時，阿君美麗的眼眸突然綻放出熾熱的光芒——她看到小蔬菜店里的蔥，還有立在蔥堆上的價格牌，上面大大地寫著“一把4分錢”。

在物價飛漲的年代，4分錢一把的蔥極為難得。阿君情不自禁地在蔬菜店前停下腳步，撇下目瞪口呆的田中君，她用纖纖玉手指著蔥堆，唱歌般地說：“給我來兩把。”

當阿君喜氣洋洋地拎著兩把蔥重新回到田中君身邊時，田中君此前腦海里各種有關清秀、婉約、浪漫的遐想，瞬間煙消云散。他像看著陌生人似的打量著阿君：“她提著兩把共8分錢的蔥站在那兒，清亮的眼睛里含著喜悅的微笑。”

在田中君全身血管里流淌著的浪漫愛意，被兩把共8分錢的蔥一滴不剩地謀殺了，再也沒有復活。

芥川龍之介這個短篇，其實確有所指。小說里的“阿君”，就是日本女作家宇野千代，而“田中君”則是日本的僧侶作家今東光。

當時，剛從家鄉巖國鄉下來到東京的千代，一貧如洗，生活艱辛。在物價飛漲的東京，4分錢一把的便宜大蔥，對于貧窮的千代，和眼前浪漫的愛情同樣吸引人。

這世界上的愛情，絕大部分都是被“蔥”給殺死的，或是被“蔥”熏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