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夢

周子暄

一

烈日炙烤著我生長的土地，蒸出層層暑氣，熱浪涌動著撲打過來，灼燒得這廣闊不見盡頭的戈壁灘了無生跡。我生長著的土地呵，竟這般酷似人間地獄。始出生時，我的腳下陳著許多先輩的遺體，而這酷熱、干燥、滿目的荒涼一刻不停地質問我：身處如此絕地，是堅持，還是放棄？

看到不遠處一株矮小的沙棘，他的身形竟是那樣扭曲，黃沙蝕過他的腰身，一點，一點，很快，大風又猛地將沙子吹散，一次，一次……他抬眼看了看我，終究還是又把頭埋進沙里。在那以后，我一直堅持昂首站立。

二

當呼嘯的北風再次將我吹醒，一切又回到原來模樣，我不知道這樣站立了多久，日復一日的單調伴隨著我，早已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有時我止不住地回想昨夜那個美麗而不真實的夢：滿目綠色。但這已經足以滿足我關于生命的全部幻想。沒錯，堅持下去，因為有綠！我似乎已經看到了在戈壁中的一抹綠該是怎樣動人的景致。

匍匐在地的沙棘嘲笑我的挺拔，笑言似我這般挺拔如何抵擋風沙；漫天的飛石黃沙包裹著我，仿佛在告誡我執著的廉價。但，執著當真廉價？

三

相傳我們胡楊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我已記不清倒下前我是否站立了兩千年之久。漫長的對峙教會了我遺忘，與時間對峙，與荒蕪對峙，多少往事隨風，但我始終銘記著那個綠色的夢，直到倒下，我也沒能親眼看見綠色。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只因我早已知曉：不是只有綠色才代表生命，生命是那樣的厚重，又是如此平凡，他滲透在每個執著堅持的生命里。

我不清楚人類是怎么界定我們的生死，可我覺得，生存并不包蘊生命的全部意義，生命一經開始，就應該把它交給死亡去延續。死而不滅，本身就是一種風景。

躺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往日的執著、拼搏、扎根、生長，都如一幀幀剪影在腦中不停地回放。

哦，對了，人們還說，我們倒后千年不爛。我明白，是倒下之后，我的那個關于生命的夢在那些執著扎根，奮力生長的日子里升華成了永恒，縱死不滅，何止千年！

點評

文章以羅布泊的一棵胡楊樹為寫作對象，以擬人手法，寫出其在惡劣的環境中頑強的生命力，勇對困境，固守寂寞，但心中始終銘記綠色的夢。作者以物喻人，胡楊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不正是不屈服命運、敢于抗爭的人類精神寫照嗎！文章采用小標題的形式，層次清晰，語言優美，實為難得的學生佳作！

【作者系河北省石家莊市二中實驗學校高三（22）班學生，指導并置評：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