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許凱雯

荒草凄迷的路旁靜默著一塊石。

也許是飽經了風霜，被時光磨平了性子，也許是太老了，老到已將所有事物都置之度外，總之它就是那樣本本分分地靜默著，以石的姿態。十月的風吹過，蘸滿了濃醇的桂香味，也沒能使它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流浪的蟲豸在它肩頭絮絮叨叨講述著旅行的趣事，它也只是默默聽著。別了風，辭了小友，石還是那塊石，并沒有改變什么，況且它什么也做不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可是在周而復始的平淡里，即便是一塊石也會滋長出些許落寞吧。但它沒有抱怨。畢竟身為石，上帝給了它一點格外的“特權”——比如，時間在它身上似乎停留得格外漫長。

是的，太漫長了。漫長到它已快淡忘四季是從何時開始，又是從何時結束：漫長到初始的那方小小的孤獨已如地衣般爬滿全身。可它依然毫無怨言：其他千千萬萬塊石不也是這樣的么？偶爾在夜晚抬頭看看星星，回想著這幾十年來星星是不是還呆在原來的地方，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明亮。只是星星也有被遮住的時候。它默默念叨著自己給每顆星取的柔美的名字——只要這樣，他們就會再出現的吧。石想。

盡管它總在開導自己，盡管總有些東西在陪伴著它，但寂寞終歸是遮掩不住的。石總感覺自己沉沉的身子下壓抑著什么，而這些年熬過的日子卻使這壓抑感愈發明顯了。

其實石何嘗不想乘著風去外面的世界游玩，去領略桂花的姿容？它甚至幻想有一天能變成一朵流云，自由自在地蕩漾在瓦藍色的天空里。石還聽雨雁說在土地的盡頭連著一個湖，一個和天空一樣寬廣，和天空一樣蔚藍的湖，它想去看看……它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它想分享給別人。

可是上帝讓它做了一塊石。

有誰愿意傾聽一塊石的心思呢？

蟲豸鳥雀們依舊是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它們看似說不完的旅行故事，沒有人察覺原本不說話的石變得更加沉默了。

于是又過了很久……直到風霜雨雪終將那塊石殘蝕得干干凈凈，化歸為泥土，附在地表。

十月的風又起了，而這次帶走的除了濃醇的桂香味還有點點漂浮的塵土，以及不知從何而來的跌落在風聲里的淡淡嘆息。

點評

作者通過描寫一塊石頭，表選出內心深處的情感，一種淡淡的哀傷滲透在文字間。一塊沉默的石，靜靜地佇立在時光里，幻想著外面的世界，可“有誰愿意傾聽一塊石的心思呢？”作者喃喃自語般的敘述，似乎也在為石頭而嘆息。石在靜默中化為泥土，所有的心思都化為一聲聲嘆息。文章獨特的立意與縝密的構思，以及語言表達的張力與穿透力。更具詩的“意象性”。此文文風唯戔，讀來沁人心脾，令人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