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香的詩

趙桂香的詩

ZHAOGUIXIANG

風

這個討厭的色鬼

多少次處心積慮掀起我的裙子

雨

是否只會淋濕

沒有保護傘的人

霧

在你面前

都是無緣的人

案板

參與了過多的殺戮

自己又怎能獨善其身

刀

別把我藏身笑容里

傷人更會傷己

笊籬

明明舍與得算計得很清楚

偏有人嘲笑這叫“漏勺”

米

從生澀到成熟

總有一段難挨的日子

鍋

盼望一頂蓋頭

一起品嘗人間百味

風與石頭

風，生出的鋸齒

抽盡墻頭草最后一根骨頭

吐出的刀子，又開始雕刻

一塊石頭的形狀

有什么能阻擋住風的腳步呢

孩童的眼神和滿地的落葉不能

燃燒的落日和塌陷的黎明也不能

風，遠離地面和流水

在半空的哈哈鏡里制造狂歡

接受盲人和吸毒者的朝拜

填補它的虛空和嶙峋

受傷的石頭，沉默依舊

令箭終被真相的棱角打回原形

骨折，是一地的雞毛的病歷

風停了，大地安靜下來

石頭，開始修補還原底色里的

百孔千瘡

身體里的黑

夜晚，攝取了過量的黑

令一些蠢動著洗白自己的事物

都無從開口

大街上，風在不斷地搬弄是非

樹木陷入不關己的情緒里

不能自拔

宣紙上，我挪動一枚枚詞語

組裝、拆解一個人的孤獨

鞋柜里，那雙不合腳的舞鞋

制造猩紅的欲望

一朵靜默的百合和一枝怒放的玫瑰

令一扇門

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我知道，這樣的時刻

適于壓下虛妄

適于揭開傷口

也適于修正錯誤

我知道，這些侵入夜晚的黑

終究會抽身隱退

而身體里的黑

我必須

親手剔除

風濕

生活，四處漏風

無法對接心中一直生長的

陽春三月

打包，典當掉身體里殘存的風花

換取抵擋風寒的衣衫

包裹赤裸的生活

迷路的中年

繼續在關節的縫隙里流浪

日子，一直隱痛不安

昂首挺胸

卑躬屈膝

用遍所有自救的姿勢

試圖烘干現實抖出的潮濕

緩解一再復發的炎癥

過客

不要指望，一塊煤球

會贊美雪花的純潔

也不要指望，寒冬的瑟瑟

能讀懂酷夏的淋漓

不要試圖揭露

一把冷箭來時的路徑

也不要試圖解惑

十里春風如何鍍紅了桃花

如果，還好的是

鳥鳴還能喚醒清晨

九月照樣認領菊花回家

寺廟永遠收留鐘聲

那么，路過的風

就不必擇道而行

山坡的牛羊，就不必驚慌于

野獸的布陣

花草，也不必回擊人工塑造的情節

就讓

盲人兀自在清晨和夜晚里

種植陰影

木頭兀自引燃身體里的火焰

小丑繼續孵化滑稽的表演

而我

僅是在這

濃度過高的人世夾縫里

淡然經過

心生悲涼

1

惡靈的舌尖，生出帶毒的花朵

被帶入歧途的蜜蜂

已無力折返

風過處

我們互相擁抱，抵御這

令人驚慌的芬芳

2

如果，天空的眼睛

不被烏云蒙上

它的身體不會變暗

眼睛，不會變暗

它會解析，一個戲子

華服下空蕩的軀體和唇邊

彩色的語言

也會跟隨打鐵人眼里的火種

一起熔化熔化

3

沉溺溝渠的孩子

能夠令他歡愉的，不是

詩歌的圣潔和火種的溫暖

而是一團

任他隨意揉捏的泥巴

4

山頂的云，把頭

昂了又昂，我不知

該以怎樣的語氣和方式

告訴它

如果，肯擠掉身體里多余的水分

和尖刺

湖里的魚蝦，坳里的花草

都樂于與它擁抱

5

如果

石頭可以生出嘴巴

不用于

駁回驚堂木的回音

不措詞一桶油漆的顏色

只用于誦經和說一聲

再見

飲下一座城的夜色

手里的酒杯，還未見底

你眼里的傷感已排山倒海

你說

一粒種子的悲哀，不是在

夾縫里落腳

也不是，破土的疼痛

而是

名字還在，信仰還在

身體卻已被涂滿顏色，囚禁于

模型里

接受扭曲的舔舐

我說

需要拯救嗎

我有繩索，毒藥和詩經

你說，不

至少手掌里的指紋線

還未迷路

天亮之前，一定回家

好吧，我們舉杯

飲下一座城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