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偉
夏季是蚊蟲襲擊的多發季節,不論鄉村,抑或城市。昨夜降臨,紗窗沒來得及緊閉,一伙來歷不明的蚊子便乘著夜色,偷襲而入,向我輪番轟炸,欲成為吸血大王。
這段時間老是睡不好。靜夜里,享受文字之美,成了我睡前的規定動作。有時還是睡不著,再讀,效果也是有些好。就在我昨晚又沉浸其中時,好幾只蚊子趕著夜色,在我面前迫不及待地跳起舞來,口里吐出的嗡嗡音樂,明目張膽地傳遞著挑戰信號。床頭的臺燈明晃晃呈現它們飛舞的亂象,舞姿是吸血鬼的舞姿,讓人大倒胃口,這陣式也忒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了。可別小瞧人,小時候的我在農村老家對付蚊蟲手法多端,用草熏,用藥殺,用扇搧,用手拍,習以為常了。難道現在還怕你這幾只小毛賊不成?
其實,小毛賊還是怕光驅,正印證了賊人“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的丑惡嘴臉。月,就是光了,賊人光天化日之下怕被人發現。偶然的誤入,我就在家里采取這種辦法蒙騙它們,可別來搗亂,還是大白天呢,否則休怪老夫不客氣。效果不差,可問題也來了,光線干擾了睡眠的質量,況且強光還大傷視力,久而久之眼睛會扯出麻紗來。那是燈光的錯,蚊子的禍了。然而,舊招對這幾只貿然而入的強敵似乎沒起多少警示作用。
就在胡思亂想中,手隨蚊蟲舞動起來。它不懷好意地舞過來,我以一個反手意味深長地接待它,它驚慌失措地蹦過去,我又是一個順手牽羊撈過去,但手心里還是沒有它的身影。我平時中距離投籃球,手氣若好,可十中七八,如今短距離作戰,竟成了英雄毫無用武之地。只怪蚊蟲太狡猾,好幾招過后,手中仍是空空如也。我那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咯咯聲,遠遠超過蚊子輕聲細語的小兒科。
再換模式——熄燈,佯睡。傾聽蚊子的來龍去脈,經緯軌跡,還有它的前世今生。等不及五秒,一只蚊蟲便在我面前輕歌曼舞起來,就像一個小偷為了證實主人在不在家,假裝成一個煤氣修理工,說的都是人話。下午家里就來了一位自稱檢查煤氣的不速之客,這樣的天氣穿著印有修理字樣的厚厚工作服,尤其是在這傍晚時分,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真實身份,他的輕輕的有節奏的敲門聲,就像蚊子此時的打探聲。受過專業培訓似的。蚊子窸窸窣窣地摸上來了,快到耳邊了。我又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這家伙終究是防不勝防,舉手稱臣敗在我的鐵砂掌下,臉上成了蚊子的葬身之地。可憐的小家伙,還沒來得及吮吸哪怕一小口血,就落得個身敗名裂死無全尸的可悲下場。
與蚊共舞,這種散打式的自由舞,讓我迅速鍛煉成一只來自高空中的戰斗機。或是同盟軍作戰,后來的兩個家伙就沒這么好輕易對付,覬覦的它們聞到我那手搧過來的電波似的風聲時,立馬身手敏捷地躲過我那狠手的殺手锏。更有甚者,得意的小家伙只在我頭頂瘋狂作口技式的投放煙幕彈,并不一時急于零距離進攻,與我耐心地玩起心理戰術來。在屬于它的無眠之夜,它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我卻等不起。我似乎聽到它在舞動中嗡嗡地發出揶揄的聲音。找不到精準目標的我,也不惱從心中生,罵從口中出,打從手中起,只靜觀其變,以靜制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也。
一計不成,又施一計。黑暗中,嘀嗒,臺燈的開關猛然間說開就開了,光線頓時彌漫整個房間,有些溫馨,也有些刺眼。小家伙又處在視線的包圍圈了,不料想,它竟像知道自己犯了錯似的,沖的一下,往另一方向作直線式飛速逃竄,看來這家伙經驗十足,早作好戰斗轉移準備了。看得真切時,我飛過去的半握式手掌還是慢上半拍,只抓到它背后的影子。由它去吧,窮寇莫追,也懶得追。關燈再睡,守株待兔。幾經反復,三只吸血蟲以不同姿勢消滅在我的五指山下,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都是些干癟的小尸首,并沒有經血的風霜。
這時候,我竟有些像上戰場殺敵寇大獲全勝般高興起來,眼睛穿過兩布簾間的隙縫,窗外的路燈不知什么時候已安然熄滅。路燈休息了,我清晰看到了外面灰白的天空。我知道,新的一天悄然上演,這是小區每天12點準時熄燈養成節約的好習慣。此時的我,被蚊子擾得全沒了睡意,便打開wifi,企圖找尋這個時候還在網上蹲點的夜貓子。當我將一條信息在朋友圈轉發時,好快的身手,只幾秒,竟然出現三位好友舉手點贊。我駭然,這些家伙,在玩命么?
不知什么時候起,聽不得風吹草動的我,終究還是抵不住瞌睡蟲的誘惑,帶著疲意入眠。待迷糊醒來,已是艷陽天。我一驚,手掌上還留著一灘鮮紅的血跡呢。我知道,在睡夢里與蚊蟲交上火了,但我再想不起與之斗智斗勇的場面。枕頭下,一只模糊的蚊蟲尸首赫然在目。身體蜷縮的它,全然沒有一點生氣的姿態,它如有的人一樣活得太強勢了,動不動咬人,以吸他人的血為樂。盡管這只蚊子偷襲成功,最終也是落得魚死網破,丟了卿卿性命。這樣想時,眼皮底下不覺有些癢。原來,此地是它種下的后遺病——這個癢處亮著紅燈,在鏡子里張望,如天際里一顆小紅星。但有且只有一個。
路遙說過,早晨從中午開始。我的睡眠也怕經不起大考。以前妻子不在身邊,常患失眠的壞毛病,現在就是在身邊,壞毛病儼然成習慣了。最近讀到著名作家王躍文隨筆集《讀書太少》中的一篇《枕頭記》,他對待失眠采取各種枕頭法,這種經驗看來也要拿來,活學活用了。與文共舞,也與蚊共舞。不想,都舞到一塊來了。盡管“文”“蚊”讀音無別,就連聲調也是共同斜著往上走,但就是天壤之別而不可能相交到同一根軌道上來。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生活條件比以前好多了,以后無論在百忙之中還是千忙之際,還是要多注意生活的細枝末節,少打擦邊球,不惹與蚊共舞的煩心事,更別想著去遷就它,就像遷就生活中的某些人。常想一二,學學林清玄大師。就讓那些有形無形的蚊子無地自容,自尋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