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河池壯族雙聲民歌“呵吔”探析

韋慶

[摘 要]民歌作為一種傳統文化的載體，在歲月的長河中由老輩向年輕輩一代代親口傳承著。在記錄和研究廣西河池雙聲部民歌“呵吔” 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民族、一種生活、一種文化的縮影，它在廣西紅水河流域文化發展中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關鍵詞]壯族；雙聲部民歌；“呵吔”

廣西擁有11個世居少數民族，少數民族人口約1900萬，其中壯族占1600萬之多，也是全國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廣西壯族祖先原本分為西甌人和駱越人兩個部族。以紅水河流域為界，通常稱之為“北壯”和“南壯”。廣西的“北壯”和“南壯”雖然已經成為一個穩定的共同體，但卻始終保持著南北地方生活習俗的不同特點，這些特點反映在語言文化上，最明顯的標識就是形成了南北地方方言，以及由于地方方言的差異而形成的不同風格的口頭藝術，雙聲民歌就是體現這種不同風格特點最為突出的一種。

本文所探討的雙聲民歌“呵吔”[o：][ei]流行于河池六圩、宜州境內一部分壯族人民生活居住地區，通常分為男雙人唱、女雙人唱和男女雙人對唱，當地人們把這種“雙聲”民歌稱之為“比”[bei]和“歡”[hun]；“比”以固定襯詞“呵吔”在主音上延長并反復出現，因此而得名叫做“比呵吔”。

一、雙聲民歌“呵吔”的題材內容與藝術特點

河池“呵吔”雙聲民歌內容繁多，范圍極廣，根據勞動人們的生產勞動、生活習俗、愛情、娛樂等分為多種類型的內容形式，如：禮儀類的：迎客歌、送客歌、攔路歌；生產勞動類的：盤古開天歌；愛情類的：天亮歌、愛情歌……等等。這些歌詞內容都是壯族勞動人民在長期的生活和生產勞動實踐中不斷創作、不斷積累起來的，從歌詞的廣度、深度、含意、比喻、對仗、押韻等方面無不顯示了壯族勞動人民的勤勞善良和聰明才智，流露出他們向往和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樂觀心態。

“呵吔”雙聲民歌是屬于腔類體系的民間音樂，它以腔從詞，腔隨字行，腔調一般都比較自由、舒展、高亢、悠長，常在節慶的場合氣氛中演唱，也有在農家閑時作為娛樂而唱，還有宣傳和歌頌黨的農村政策而唱。

“呵吔”雙聲民歌的藝術特色，主要表現在兩個聲部的關系上，低聲部是基礎，是主要的聲部，從頭至尾唱得完整。高聲部是裝飾，從第二句末尾跟進。就是說低聲部要先唱，高聲部跟隨，低音要唱得清楚，高音要跟得好聽，這種有先有后、有主有從、有分有合的雙聲民歌充分體現了二聲部合唱的形式，也就是河池壯族雙聲民歌“呵吔”的風格和它的藝術特色。

二、“呵吔”的歌詞格律

壯族雙聲民歌內容極為豐富，猶如歌海，其唱詞的記載則采用漢字譯音的辦法來解決，比如歌詞唱到：“米根豆腐龍拜連，坤話介面斗洛斗，米根豆腐龍拜佬，話尼不講了喂友”（大意：刀割豆腐兩面光滑，有話當面說不要哄騙我們，刀割豆腐兩面光滑，不講客氣話我們就是朋友），這屬于七言四句。

（一）歌詞結構

在壯族“呵吔”一類民歌中，歌詞結構大致分為五言四句、七言四句、五言八句、七言八句以及七言二十四句、三十二句等多種形式，其中五言四句和七言四句較簡單，只用四句話就可以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例如攔路歌：“克列茫呵茫，比板光而馬，比呆而比大，馬斗樓乾干”（歌詞大意：你們打著漂亮的雨傘，是去哪個大地方回來的呀？是去婆家還是回娘家？來和我們聊聊天再走好嗎？），對方聽到之后必須回答，如不回答，則被認為是沒有禮貌，甚至被認為無知。當然這四句話還僅僅是攔路歌的開頭，往下將如何對答，有待于事情的發展變化，攔路歌和其他歌一樣，內容很多，歌詞自然也很豐富，作為歌詞結構介紹，單獨把這四句抽出來，可以一目了然。

七言四句亦然，以宴席《祝福歌》為例：“恒連別斗比拜柔，又卡肚母二百八，又嘔香料國水踢，又眉白鹽國水丘。” 歌詞大意是：昨晚伴郎去到你們家，又殺了一頭二百八十斤重的大肥豬，用香料醬油來調味，又有白鹽（精鹽）做味碟。

（二）演唱方法

四句唱詞按順序從第一句唱到第四句即結束。而五言八句、七言八句則規定有反復，那就是按順序唱完前六句之后，接著重復唱第一、二句，再接唱七、八句，最后又重復三、四句方結束。在重復唱的地方如第六句的末尾一字與第一句的末尾一字有韻，第二次重復即第八句末尾一字與第三句末尾一字也有韻，所以在“呵吔”雙聲民歌中就產生了重韻的現象。

上述是“基本式”唱法，較為普遍。而七言三十二句則是一種以連續延唱的形式出現，唱詞分為四節，每節八句，“連續延唱式”是在“基本式”的基礎上擴展起來的，是以低聲部領先唱第一句，到第二句末尾兩個字時高聲部跟進，第八句結束時以襯詞“呵吔”收尾，同時也以主音（sol）同度拉腔漸強收音，每一節都如此演唱；“連續延唱式”與“基本式”的唱法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第三句和第七句的末尾以主音（sol）同度拉腔，這樣就在每一節都出現兩次拉腔，使人感到歌聲悠揚。

另外，重復唱的方法也與基本式相同，但是以節而不是以句來重復，換句話說，基本式先唱完前6句，接著重復第1、2句；連續延唱式則先唱完前1、2、3節，接著重復第1節，再唱第4節，再重復第2節結束，同樣產生重韻。

（三）關于韻律

韻是壯族民歌“呵吔”的又一重要特征，無論是五言四句、五言八句、七言四句、七言八句以及三十二句等都是十分講究押韻的。每一首歌詞都是嚴格按照它特定的規律來安排字韻，韻貫穿于整個歌詞之中，但是它的韻又不同于我國古詩五言絕句、七言絕句以及律詩等。壯族民歌“呵吔”的韻是以特定的壯語語音來安排押韻的，它沒有平仄可言，雖有韻腳，也有對仗，但卻是另外一種韻律風貌，我們可以從《攔路歌》《祝福歌》來了解它的韻律。1. 《攔路歌》“克列茫呵茫，比板光而馬，比呆而比大，馬斗樓乾干”。2. 《祝福歌》“恒連別斗比拜柔，又卡肚母二百〈八〉，又嘔香料國水〈踢〉，又眉白〈鹽〉國水丘”。

可以得出如下幾點結論：

1. 《攔路歌》四句歌詞里有六個字（音）產生韻的關系。

2. 從《祝福歌》中可以分出“柔、母、丘”是同一組韻，“八、踢、鹽”又是另一組韻，這就是說，在同一首歌里有兩組不同的聲韻。既有韻腳，還有韻身（暫定名）。第一句末“柔”字到第四句末“丘”字，相互同韻、相互連接、首尾呼應、形成固定的連環式押韻。

這就是壯族民歌“呵吔”的韻律特征。

三、“呵吔”的音樂形態

（一）曲式結構

第一句詞和第二句詞構成一句式樂段，第三、第四句詞所構成的樂段為前一樂段的變唱式重復，所以為合尾變唱一句式樂段。

（二）調式音列

“呵吔”在調式音階音列上，并沒有十分豐富的音階，主要是以“sol la do re”四個音為主干音，偶爾會加入“mi”音或“fa”音，旋律比較簡單易記。

（三）節奏律動

在節奏方面，“呵吔”屬于比較自由的形式，沒有特別固定的一板一眼，而是隨著情緒，時而延長、時而平穩，節拍多以2/4和3/4為基礎，音型也沒有大的跳躍，以平穩的八分音符、四分音符和偶爾出現的后十六分音符為主，以及每句的最后一字的拖腔為特點。

（四）旋律音調

“呵吔”的旋法形式是以級進和同度進行為主的，其中，使用頻率最高的音程為大二度和同度，其次是純四度，并且都是以下行純四出現，造就了“呵吔”平穩有律、簡潔淳樸的旋律風格。

（五）多聲織體

“呵吔”以雙人演唱的形式出現，必然會出現多聲部的效果，我們從它的多聲織體來看，發現它的低聲部與高聲部是一種時而分離時而重合的雙聲音樂，與西方復調完全不同，所以我們把這種具有地域特色的多聲民歌歸類為“支聲音系”。

（六）和聲音程

“呵吔”的和聲音程基本上還是以同度進行為主，大三度和純五度時而出現，我們不能單純地用西方和聲理論來解釋，它屬于民族和聲學研究的范疇。

四、結語

通過對河池壯族民歌“呵吔”在音樂性質、腔調構成、雙聲形態以及唱詞概貌的分析和探索，初步歸納為如下三個方面：

第一、河池壯族屬于廣西“北壯”，其雙聲民歌“呵吔”是腔類音樂的高低雙聲部合唱，“低音唱、高音跟”，“低音定腔口，高音跟著走”，其核心是“腔口”論。

第二、藝術特色方面，“呵吔”的“時合時分”正是雙聲民歌的特征，合是主體，是造就音樂形象的手段；分則是表現兩個聲部的差異和對比，同時能使兩聲部產生一定的立體感；兩個聲部的關系可以概括為：低音是基礎，高音是主導。

第三、河池壯族雙聲民歌“呵吔”就是深藏在某一壯族地區的寶貴資料，它的存在和繼承都將閃爍著壯族音樂文化的光輝，為了弘揚和發展民族文化，值得我們努力去挖掘、整理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