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屆2016“中國·綿陽·茂縣古羌城民族音樂學者學術沙龍”是由來自于湖南長沙第一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的張應華教授、西南大學音樂學院的胡曉東副教授、中國音樂學院音樂學系王先艷博士、云南藝術學院學報編輯部的趙培波先生,以及河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趙書峰教授五位學者共同發起的。本屆沙龍重點針對當下中國民族音樂學的最新研究議題,結合實地田野考察與方法論展開了深度的互動交流。
第一,結合田野實踐與理論思考,針對當下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的最新議題展開對話交流。為此,該學術沙龍針對當下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后現代思維、音樂與文化認同、民族音樂學與音樂分析、區域音樂文化研究等議題,結合實地田野與方法論進行了深度的互動與交流。我們知道,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在經歷三十多年的理論與實踐的探索過程中,在方法論與個案研究方面均取得了令人欣喜的學術成果。然而,在經濟全球化、后工業化、城鎮化等進程的作用下,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也面臨著一個節點,如何在鞏固原有研究成果之上,結合新方法、新視角、新材料對以往的研究成果、研究對象進行重新審視與觀照,是擺在當下中國民族音樂學界的一個重要問題。因此,本次學術沙龍有幸邀請到中國民族音樂學界的幾位年輕有為的知名學者,讓他們結合自己的田野實踐與理論反思,針對當下學界比較感興趣的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后現代思維、音樂與文化認同、區域音樂文化研究、民族音樂學與音樂分析等問題展開深度的對話與交流。參加沙龍主體發言的四位學者都是結合自己多年的田野實踐與跨學科理論反思,對當下中國民族音樂學學科最新研究議題所作的理論思考。比如,張應華教授的議題《民族音樂的主體性建構與對話》,從哲學(后現代主義)層面來深入思考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的主體性建構與文化認同問題,以及我本人《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后現代思維——基于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的反本質主義思考》,結合后現代主義的反本質主義理論對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的族群邊界與音樂認同、新歷史主義視域下的歷史民族音樂學研究、“非遺”項目的權力、話語與地方性知識的建構等問題進行反思。正如學者認為“有兩種對于文化身份的理解:一種是本質主義的,認為文化身份一旦確立,就不容易變更;一種是非本質主義的,認為文化身份總是時刻被塑造著的、永遠沒有完成的流動著的東西,是處于一種不斷建構著的未完成狀態”①。所以,我的第一個主題發言就是圍繞反本質主義的理論思維重點審視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的族性的持續性、階段性的建構過程。可以看出,我與張應華博士的議題之中都涉及到后現代主義音樂哲學問題。因為族群傳統音樂文化的身份認同是在不斷地與他者(尤其是漢族)的互動過程中形成的主體性建構同時也體現出一種后現代哲學思維觀念。“實際上主體和客體是一對相對應的范疇,各以對方的存在為自身存在的前提,各自只有在與對方的關系中才能獲得自己的規定性 。”②當然隨著“非遺”運動的加劇以及為了獲取更多的社會資源與經濟利益,在很多少數民族地區的音樂文化展演中帶有一種“內部東方主義”①的色彩,將自己的傳統文化裝扮成別具東方神秘主義奇異色彩的一種所謂的原生文化(甚至是落后的),借以吸引外部的眼球,希望通過他者的認同來實現少數民族主體性身份建構。張應華與胡曉東兩位教授的議題共同之處都關注到區域音樂文化特質與區域音樂認同的關系問題。比如張應華教授《民族區域與國家:“西南官道”上民族音樂文化認同敘事》中談到“西南官道”②,其實就是東漢以來西南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傳統音樂文化的互動、交流的一個歷史通道,也是在長期的歷史發展語境下積淀而成的一種區域音樂文化認同。“西南官道”是漢族中原傳統文化持續向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傳播的歷史之道,同時也是西南族群傳統音樂文化與漢族文化互動交流之道。尤其是以道教與儒家禮俗音樂文化的傳播,使漢族與西南少數民族傳統音樂文化之間出現了漢化現象。可以看出,張應華教授談到的“西南官道”,與我本人將會談到的“梅山文化”,雖是兩個不同歷史時期形成的“文化之道”,但是其承載的文化與社會功能基本相同。兩者之間都是漢族與西南族群傳統文化互動交流的一個重要通道。比如產生于湘中地區的梅山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梅山教音樂(道教音樂),是以湘中地區的新化、安化為中心向中國南方、西南地區輻射過程中形成的一個“文化帶”。所以當下我們看到的西南族群傳統音樂文化的道教音樂文化,基本上都是梅山文化流播背景下的產物。如今,“在中國西南少數民族中,瑤族、壯族、苗族、土家族、仫佬族、仡佬族、毛南族、侗族、白族、水族都不同程度信奉梅山教”③。因此,我們兩個人的研究與當下國家倡導的“一路一帶”的國家政治話語的建構有不謀而合之處。同時也與我本人曾經關注過的梅山文化語境下的中國少數民族道教音樂的傳播有異曲同工之處。因為,“梅山文化是一種保持了原始農耕、漁獵經濟生活方式,集巫道儺等多種信仰體系與民間藝術元素為一體,由苗、瑤、漢等多民族共同創造的一種區域性民間文化。作為一種農耕文化與漁獵文化的復合體,梅山文化不具有嚴格的行政地理區劃,它以湘中新化、安化、隆回等縣為傳播中心,輻射至周邊省市及東南亞和歐美各國”④。另外,我本人的《當下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研究問題縱橫談》,針對目前中國少數民族研究中出現的“跨界族群音樂文化比較研究”“大民族文化中心論思想”“音樂民族志與音樂文化志的概念辨析”“民俗儀式性與表演語境下的中國少數民族音樂審美問題的思考”“內部東方主義視域下的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展演”等問題做初步的研究。胡曉東博士的《民歌的地方音色與文化認同》,運用語言學、人類學等跨學科理論針對民歌音色的地域性特質與文化認同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研究。當前民族音樂學研究中有關“音樂與文化認同”議題是一個新的熱點,比如今年召開第十九屆中國傳統音樂年會上就設有“音樂與認同”小組專題發言。總體來看,此類研究議題多是通過音樂(行為)身份屬性折射其文化認同特性,較少涉及到將音樂形態本質特征與其文化認同二者之間進行“貫通”性思考。在這里胡曉東博士結合對民歌地域音色的語音學分析,運用多學科理論來解構民歌地域化音色的風格特征形成的深層邏輯原因。當然其背后的深層隱喻其實就是區域音樂文化認同使然。另外他的《佛教音樂文化研究中的性別與倫理視角》,“試圖從宗教音樂研究中的性別與倫理學視角的二維度解構鄉土社會秩序中深層復雜的文化禁忌、思想觀念、王權制度、民間禮俗、宗派組織等要素之間的內在聯系,藉此從文化群體內外部的人倫關系與文化體認去探究宗教音樂文化的社會功能”。(作者語)可以看出他的研究內容涉及的宗教音樂文化參與者的性別身份認同以及倫理問題之間的互動關系折射出很多潛在的文化隱喻。當下的民族音樂學研究中有關倫理問題的研究雖然是一個熱點,但是我們沒有看到相關比較成熟性的研究,因此,在這里我們期待胡曉東博士在此議題上多作探討。王先艷博士的議題也非常具有代表性,針對學界比較熱議的民族音樂學與音樂分析問題,結合他本人田野理論實踐以及對工尺譜的系統研究理論作了深度的對話與交流。眾所周知,當下民族音樂學研究中的形態分析,一直被學界詬病為“兩張皮”性質的研究,如何將音樂形態的構成原因置于其所處的社會、歷史、民俗語境中進行思考,并結合跨學科理論將兩者之間“接通”,是我們亟待要思考的問題,包括我本人目前對這一問題也十分困惑,所以我們相信王先艷博士的研究能給我們帶來很多啟示性的思考。另外,王先艷博士也談到“民族音樂學與音樂美學”之間的關系問題。此類話題其實已經涉及到音樂學內部的“跨學科”問題的思考。當下的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已經逐漸發展為一門中性化具有“跨界”性質的人文社科。民族音樂學學科視野與方法就是意在打破學科邊界的限制,用不同的方法與視角展開對同一研究對象的闡釋與解讀。所以,其學科發展屬性本身就帶有后現代主義思維。
第二,選擇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茂縣作為學術沙龍舉辦地的靈感:就是“回到歷史現場,重溫歷史記憶”。茂縣是羌族聚居之地,古羌城的豐厚的歷史記憶深深激發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學術靈感。因為,歷史民族音樂學理論思維告訴我們:民族音樂學研究不但要關注當下鮮活的音樂(儀式)活動的文化隱喻問題,同時也要針對其過往的歷史構成軌跡給予歷史文獻與口述文獻資料的搜集與整理,將歷史事實與田野資料之間進行相互貫通。正如華南學派溫春來《歷史人類學實踐中的一些問題》中認為:“強調走向田野,在歷史現場解讀文獻。相對于只在書齋或圖書館的苦讀,這種方式可達致對歷史的更親切認知,并有可能體驗到歷史在當代的延續與影響,從中激發出不一樣的思考。此外,在閱讀中遇到的困惑之處,如果聯系田野場景并輔之以實地調查和訪談,或可收到解惑之效。”①其次,我們的活動正是受到王明珂《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羌在漢藏之間:川西羌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兩本著述中的學術理論的影響,王先生結合巴斯的族群邊界理論、庫恩的“工具論”、后現代史學中的新歷史主義理論、歷史文獻學與田野考察理論,針對羌族傳統文化給予的系列深入的歷史人類學研究。這些理論思維同時也給當下中國少數民族音樂研究帶來很多啟示。
第三,幾位學者的選題大多涉及西南族群音樂文化的研究。所以選擇景色優美風景宜人歷史感厚重的西南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茂縣古羌城作為學術小沙龍的舉辦地,可以激發我們更多的學術靈感。
第四,意在打破國內學術會議的僵化模式,是對國內某些會議經常出現的“臺上十分鐘、臺下一年工”的這種學術表達模式的反思。本次學術小沙龍宗旨就是深度的圍爐式的學術互動。以“學術生活化”“研討深度化”“田野詩性化”為主旨,給諸位學者提供一個盡情表達學術思想的強大空間,讓他們用自己的學術熱潮與學術實踐來感染、影響我們每一位學人。借用張應華教授的一句話:“自由學術,詩意人生,浪漫田野,其樂無窮。”
最后十分感謝《云南藝術學院學報》編輯部趙培波先生的鼎力支持以及承辦單位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的大力幫助!